自从岳员外家出了事,整个焦岩皇城便有些人心惶惶,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里的百姓们便后背发寒,匆忙躲开。
所以等到段山和王胖子相约一起来探听尚云尔的消息时,路上看到的人很少,就算碰巧在路上看到一个人,上前只要提到尚云尔的名字,那人便像见了鬼一样,不管不顾地先跑再说。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委实比鬼还吓人。
按道理讲少主不是个坏人,有时候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这里的人就算不喜欢少主,也不会这么怕她。
段山和王胖子有些奇怪,穿过巷子,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很多百姓聚集在此,地上散乱一地的脏东西,前面一个婆娘和老头被吓得紧了,眼神呆呆的,行动和行尸走肉般缓慢。正中央还有一个倒地不起的胖子,断了一个胳膊正在地上哎呦打着滚,那废掉的胳膊就在不远处和他一起躺着,血水和污水将胳膊泡的有些发白,森森露出白骨,看样子是接不上了。
“大爷,向您打听个事儿。城里有个叫尚云尔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一路上打听下来,大家都很害怕的样子,难不成这尚云尔对大家做过什么坏事?”段山拉过一个看热闹的中年人笑嘻嘻地道。一般人看到血腥场面怎么也会有些不舒服,段山可王胖子看多了,却没半点感觉。
他密切注视着这人的表情,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人听到“尚云尔”三个字不出意外的脸色骤变,回了头摆手要走,王胖子在他身前那么一站,挡住了去路。
这人面色为难,看了看两个人,颇有些无奈的说:“你们两个打听她作甚?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王胖子陪着笑脸,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脸上满是温和,倒让对方放松下来。“大爷,我们初到此地做买卖,可是光听人说尚云尔尚云尔这个名字,实在是好奇。这不,今天更奇怪了,到处寻不见人,您说我们哥俩也是着急的脾气,要是不弄明白,心里难受的紧,您好心,告诉我们一星半点,也好解了我们哥俩的疑惑。”
那人抬起头瞥了段山和王胖子一眼,虽然瞧着面生,倒也不像坏人,便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要说尚云尔是坏人倒也真不是,她功夫极高,长得又美。五年前被三皇子银措救了回来,奄奄一息,昏迷了六七天才醒过来。看样子是遇上了仇家,听别人讲她连自己过去的事情都不太记得,只知道自己的名字。算算日子,她在三皇子的府中住了就快五年了。”
段山和王胖子听着齐齐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数,这么一说,尚云尔是纳兰雪这个身份是没跑了,至于她到底怎么过来的,还是一个谜,当然这大爷也不可能知晓。
“说起来,她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平常喜欢干些杀人的勾当,五百两一个人头,不杀女人,不杀孩子,往往一招毙命,手法十分娴熟。所以大家都怕她,敬而远之,然而有时候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救人,医术嘛,极高,而且诡异。你们也知道,这里的百姓都是平常人,他们受不了异类出现,而偏偏尚云尔就是一个异类,大家不喜欢她就很容易解释的通了。”
“那她怎么和三皇子扯上了关系,若是被救,请个大夫不就好了,三皇子何等人物,为何偏偏在府中养着这样一个女子?难道是为了让这女子为他杀人?”段山有些疑惑,纳兰雪在三皇子府中住了五年,这……要是传出去,对现在的局势……
那人听了,摇了摇头,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不认同,“问题就出在这,三皇子也不知道喜欢上了尚云尔哪一点,在府中为她建了一座云楼,五年来没碰过一个女子,除了她,甚至都不太和其他女子说话。为此,国主很是头疼,偏偏尚云尔眉心的红痣又是个宝贝,跟原先的老太后一样,所以他总觉得尚云尔不是个凡人,也纵容三皇子养着她。”
段山和王胖子心里一惊,若是这位三皇子对少主用了情,那么必将成为少主回月夕的一大阻碍。这可怎么办?
“今日又是怎么了,难道城中出了事?百姓们都聚在这是为何啊?”段山接着道。暂且先放下三皇子银措,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为好。
那人向后瞅了一眼,脸上带着些惊惧,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小了,“今天城中岳员外一家被血洗一空,大家都猜测是尚云尔干的,如今人心惶惶,都在等着官府的判令下来,若是找不到凶手,恐怕众人胸口都得悬着一颗大石头。”
二人脸色骤变,再想多问什么时,那人已经被拽去一边,好多人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说着什么,不过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也多了许多探寻。他们摇了摇头,回客栈复命去了。
银措骑着马从宫城里出来,便觉气氛有些不同,城中百姓零零散散,却不知道去向哪里,随便抓过一个人询问,才知道岳员外家出了事,仵作没验好尸体,案子没立案,京兆尹还没来得及将此事报上去。
勒住马缰绳,银措想要先行回府,转眼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调转马头朝着岳员外府方向奔去。
一路疾驰,一路骤风,等他到岳员外府的时候,仵作背着个褡裢袋气喘吁吁地跑进去,十几个守卫站在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面望着。
“见过三皇子!”看到银措骑着马奔过来,那些人连忙站好,对银措弯腰行礼,银措老远就下了马,缰绳随手扔在一旁,便有人牵了马去饮水。
岳员外在城中很受尊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般到了他的府门十米处,便要步行。银措很懂得这个规矩,虽然他贵为皇子,不必拘礼。
“怎么回事?”银措看着那十几个人问道。
站在前面的一个守卫恭敬答道:“回禀三皇子殿下,京兆尹大人刚才来过了,判断是有人寻仇,根据家中无一人生还的迹象看,贼人很可能跟岳员外有着血海深仇,要不然也不会下此狠手。血案约莫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仵作正在验伤,属下猜测要不了多久便会出结果。”
银措“恩”了一声,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看到这些守卫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于是道:“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带头的守卫脸色有些发白,他额头上流下几滴冷汗,“殿下,刚才云姑娘进去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他们可不敢瞒着银措,若是这姑娘出了什么事,到头来万一算到他们身上,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银措脸色骤变,他快步走进去,跨过那些尸体,眼神一一扫过仵作和一些闲杂人等,却看不到尚云尔的身影。他胸腔爆裂般的疼,嘴角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然后他穿过一个个小小的院子,只为了找寻那一个人的身影。
终于,当他喘息着来到最后一个小院,尚云尔和岳小五瘫坐在地上,不远处是个荒井,井边上有双女人的鞋子,他跑过去,在尚云尔的身旁蹲下,也不管岳小五和那口荒井。
四下瞅了瞅她的身上,对方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她衣服上,总之各种气味混杂,她的小腹处还有血,一丝丝顺着衣摆滴下来。
“你没事吧?是被刺客扎伤的?”银措着急地问她,尚云尔咬着嘴唇,“不是。”
银措脸上流着汗,用手抹了一把,将衣摆撕开,顺势裹在尚云尔的小腹,“疼不疼?你先跟我回家,这件事我们日后详谈。”银措不常出汗,即使很热也不见他出汗,然而每次尚云尔出了事,他都会流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急的,也或许他很害怕。
尚云尔没说话,她任银措撕破自己的衣裳为她包扎伤口,不发一言。半晌,银措打横将尚云尔抱紧,快走了两步发现岳小五拉着尚云尔的手跟在身后,他心里一颤,“你还有家人么?”
岳小五看着他摇摇头,然而拉着尚云尔手心的力却更紧,“那好,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尚云尔看着他,银措的脖子上有些潮湿,应该是刚才抱她时粘上了脏东西,他浑然未觉,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银措……”尚云尔小心地呼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淡然道:“我们成婚吧。”
银措身子猛然一僵,他低下头来看着尚云尔那双晶亮的眼睛,错愕超越了狂喜,过了好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然而岳小五却重重地低下了头,却舍不得松开尚云尔的手。
银措哑着嗓子,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银措,我们成婚吧。”尚云尔又说了一声,“我自己一个人害怕,我不想死……你明白吗?”尚云尔悠悠地说着,她说的是实话,天底下没有谁不怕死,重生一次的她如是。
银措手中慢慢用力,他将尚云尔收紧,让对方冰冷的脸贴着他温暖的颈窝,最后清冽的话语宛若清风,“好,我们……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