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支开在山壁的花,我不会说话,只随风流逝,只随雨飘零,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那么请你,请您,也别来打扰我。因为,孤崖上的一枝花,是带着满身刺的花。
“你为什么不还手?”银措紧跟着尚云尔来到对方的云楼,对方头也不回,“蹬蹬蹬”沉重的脚步声算做回答,她上了顶楼,“咣当”一声将门关上,关的死死的。
银措眼神微冷,他迅疾地上了楼,右脚猛力地向着门踹去,尚云尔背对着他,脱下带血的衣衫,她头也不回,心里已然明白,对方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刚才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尚云尔有些恍惚,她忽然也发现了银措的反常,若是以前,凭她做了什么,只要有他在,只要银措站在那里,只要银措还活着,她就会没事,她就会安全。
银措很小心地和她相处,从不过分逾越,也不过分和她深交,虽然有时候银措也会因为政治的原因叫她杀上一两个人,但却从不催促,也不强迫。他们的生活安静又平淡,他是焦岩国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是公认的焦岩国未来国主。
无数人质疑过他们的关系,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为何有这么好的身手?她为何一身诡异的医术?她为何能在银措身边好好的待了五年,还能是个姑娘家……这些都是个谜,她不想深究,她只想好好地活着,银措对她有恩,她便留在这里用一生来报答,但是没有感情,没有肉欲,她便是她,跟外面那些姑娘家很不同。
银措的胸膛狠狠地起伏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盯着她赤裸的背,线条柔和,皮肤娇嫩如水,美丽如花,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在肩头,却有一道白色的疤,就像她眉间的红痣一般,晃得银措的眼睛疼。
“银措,你该出去,方才你将我的门踢坏了。”尚云尔头也不回,捡起木架上的白色衣衫随意地套在身上,而方才被她脱下的那件已经被扔在地上,她脚踩着地上的白衣,那件仍旧胜雪,只不过袖子上却多了血迹。
银措看着她细细地将身上的衣服穿戴好,这才走到尚云尔的面前,对方低垂着一双深色的眼眸,脸上有些苍白,和往常一样的是,那冰冷的眼神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
尚云尔直视着他,“你刚才没听到我说话么?银措,你该出去。”
银措站在尚云尔对面,他个头比尚云尔整整高了一头,他的头发高高地竖起,上面一个玉环紧紧地缚着,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他微微侧了头,方才还带着怒气的眸子,却在尚云尔注视他的这一刻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来将尚云尔凌乱的发别在而后,看着对方晶亮的眸子,他低头轻轻地在对方脸上印下一个淡淡的吻。
尚云尔面无表情,她睁着眼睛看着银措宛若幻境中完美的侧颜,闻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冽晶莹的香气,然后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这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等她醒转过来,却发现不过只是她眨眼的一瞬。
银措站在她跟前静静地望着她,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慌乱和期待,他双手紧紧地攥着,尚云尔能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抖。如梦幻泡影,她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下一刻,长舒了一口气,“银措,你该出去了。”
只是一句话,银措眼中的慌乱和期待全都被一种冷清替代,他捏了捏手中的折扇,然后无所谓的笑了笑,虚伸出手来想对着尚云尔的肩膀拍一拍,然后看到尚云尔无欲无求的冰冷眼神之后,他无奈抽回手,将地上带血的衣衫捡起来,向着门口走了两步。
尚云尔在原地待着不动,银措却转过头来,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心疼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尚云尔低头死死地抠着手指,指节泛白,上面布满了抓痕,然而脸上却无半分痛苦的表情,银措突然明了,“好,我出去,你也犯不上这么糟践自己来赶我走。若是今日来的人是以前的旧识,你跟他回家吧。”
费力的说出这番话,银措却觉得心口堵着的大石头消失了,无比轻松。方才的一吻,就当这五年来尚云尔冰冷的报答,他悲哀地这样想着,盯着手中的衣服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
尚云尔转身看着银措的背影,眼圈却有些泛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经被她掐的没一块好肉,全都发红泛白的,细细地摸了摸还是会有些疼。她有时候会奇怪,为什么每次和银措吵架,她扇自己的耳光比扇对方更管用些,没有细想,却永远不相信了那件事。
银措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能猜到她那些惨烈的过去,可是那些真实,银措能找到么?她满手鲜血,被众生背叛,重生一世之后,仍旧命途多舛,戏折子上说的都是假的。凭谁重生一世不是光彩万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然而她仍旧一步步艰难地走,期间有背叛,有鲜血,有死亡,更多的是失望。
无数次问过自己,无数次问过苍天,她既能重生一世,那么这悲堕的过去,又为什么安插在她身上,角色重演!
“报!”
一声高喊,凌辰停下手中正在洗的衣衫,抬头一看,宫中来了个传旨的太监,他擦了擦手,想去听上几耳朵,却见银措换了身装束,那黑衣仿若暗夜中的苍鹰,脸上冰冷的表情仿佛像是在尚云尔脸上复刻的一般,凌辰摇了摇头,觉得大事不妙,赶紧低头做自己的事,以免惹祸上身。
“什么事?”银措握紧手中的折扇盯着那传旨的太监问道。他心里还想着方才冰冷的一吻,虽绝望,却不知从哪冒出的温暖塞满了整片心湖。
太监跪地道:“三皇子,国主有事找您,请您立刻入宫见驾。”
银措看着太监那有些尴尬的神色,心中顿时了然,少不了是月夕和焦岩国之间的事情,这几年两国战事尴尬,本来还能再支撑个十年八年国泰民安,边境太平。可是自从五年前火麟烟泄漏月夕这件事情之后,两国关系一直不好,断断续续这五年间有不少刀戈相向,现在也是出事的时候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好,我现在就去。来人,备马!”
太监看银措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尚云尔坐在云楼上,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手刚才砍了纳兰思凡。他负了红药,尚云尔是知道的,刀剑刺入纳兰思凡肩膀的一瞬间,内心深处的纳兰雪放佛又死了一次,她,摸了摸心脏坐在的地方,听着心跳声,然后眼神一凛,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对着窗户用力地射了过去。
“呲!”又一声血肉裂开的声响,尚云尔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却噙着无限的冷意,她对着窗户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狠命地踹开,“咣当”一声,比刚才银措踹门更胜一筹。
攀附在窗户上的人没料到尚云尔直接踹了过来,身子猛地想外一晃,便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拔出手中的剑便见尚云尔站在窗边微微一笑,身子纵闪,直接从顶楼跳了下来……
他只看到一块长长的白布,然后喉头一凉,尚云尔的剑已经抵在喉间,“说!谁派你来的?!”
刺客眼睛有些睁不开,他勉强张了张嘴,“姑娘饶命,是大皇子派我来的,说要取三皇子的性命,这样一来,三皇子便不能做焦岩国的国主。”
尚云尔心里一颤,随即看向刺客,手中的剑离对方的咽喉更近了,“你做刺客难道不懂得一点?话说的越多,内容听起来越假。说!是谁派你来的?!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老实,休怪我的剑不客气!”
刺客大骇,他这才看清尚云尔那张脸,口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脸上却写满了震惊,“你是……你是纳兰雪。”
尚云尔眼神微微一闪,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一刺,对方大腿鲜血如注,他身子向上窜起,离尚云尔的眼睛鼻子只差一寸,脸上露出痛苦不已的神情,“我说,我说,是月夕二皇子派我来的,焦岩国蠢蠢欲动,他想杀掉未来国主以在月夕皇帝面前赚的美名!”
尚云尔低头出了口气,她点了点头,口中却重复了一次“言祯”,手中的力松了,那人连忙爬将起来,抱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想要逃开。
尚云尔回过神来,疾走两步,右手扳过对方身子,左手摆正匕首,她忽然间看着不远处抱着一身雪白新衣裳的岳小五,身子瞬时一僵,然而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
锋利的匕首刺进了那人的心脏,鲜血沾了尚云尔半面身子,那人背对着岳小五倒下,瘫在地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无力地看着天空。
岳小五呆呆地盯着尚云尔满是鲜血的左手,还有那把滴落血珠子的匕首,怀里抱着的衣服早已经掉在地上,他脸上挂满了泪。
“你刚才说,要放过他的,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