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喝茶,银措,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叫我喝茶,喝茶!茶有那么好喝么?!”梅香郡主脸色铁青,她就不相信面前的银措,堂堂的焦岩国三皇子会那么痴傻,连一个女孩子家多年的心思都猜不透。眼见着她已经十六岁了,可是对方却仍旧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
她堂堂一个将军之女,归为郡主,怎么就不入银措的眼了?!这门亲事可是五年前焦岩国国主亲自找她父亲段央谈过的。没想到银措一推再推,这都五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非要让她成老姑娘了,才肯罢休?!
看到对面的梅香郡主已经被气的变了脸色,银措却脸色淡然,他拿着一把扇子,右手轻扬,撑开后微微一转,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清茶,小心的抿了一口,“梅香郡主,这茶可不一般,好喝的很,一般人都喝不到,大皇兄问我讨了好几次,可是却讨了生气回去,你说,这茶好喝不好喝?”
梅香郡主死死地攥着手指,深深地指甲在手心处留了一道道红色印痕,她脸色有些白,确实是被气的紧了。
“是不是因为那个五年前被你捡回来的贱女人?!”梅香郡主再也受不了银措的闪躲,干脆挑明了直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狐媚子魅了你的眼?!她眉心红痣,性格吊诡,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算算五年里,她手上有几条人命!”
梅香郡主的胸脯上下起伏,银措却毫无反应,“难道她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好?!她十九岁了,在焦岩国已经是个老姑娘,满手鲜血,没人敢要她。如果不是她眉心有红痣,如果这颗红痣不是长得和国主的母亲有些像,她早死了!”
银措脸色淡然,他抬头看了梅香郡主一眼,双手在大腿上一拍,也站了起来,外面的太阳有些耀眼,他顿了顿,用手挡住射入眼睛里的光线道:“天色不错,但也晚了,银措府中清贫,接待不起郡主,还是请郡主移步,回府。”
语气很慵懒,然而却坚决。
梅香郡主看了他一眼,全身微微颤抖,“如果你不想娶我,为何当初要应下这门亲事?!”
银措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转头无所谓地看了看她,“因为你父亲用兵力威胁我,因为你自己以死相逼。记得吗?在这里,在这个庭院,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银措没有说下去,他只是盯着梅香郡主的脸很久,然后转过头去,“我不想看女人死,不必谢我,自己将婚事退了,还有半年,你便十六岁。凭你的身份,应当能找个很好的人家。”
说完,他转身离开亭子,只留梅香郡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地亭子里。
院子里景色很美,池塘里开着粉红色的荷花,梅香郡主只看了一眼,眉眼深沉,然而更多的却是哀伤。
“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啊?到底为什么拦着你那么久?!”凌辰跌跌撞撞地跟在尚云尔的身后,脸上露出好奇又着急的神情。
尚云尔却是自顾自地走着,手中握着的剑上留着几丝血红,她无心去擦,手心的力却越来越紧。
“回来了?”银措还没有离开庭院,便看到尚云尔和凌辰一起回来,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尚云尔仿佛有些异样,她的剑尖有血,眼神有些闪躲,若不细心发现,恐怕还真看不出来。
尚云尔只略微点了下头,便提着剑朝着云楼奔去。银措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身后的凌辰一眼,对方摇了摇头,但还是道:“方才有个男子拉着云尔看了好久,又搂又抱,说是云尔的故人。可是云尔却一直说那人瞧错了。男子不依不挠,最后叫了好些人来拉人走,云尔受不了他们麻烦便出手将带头男子伤了,我们才能回来。”
还在走着的尚云尔听完,脸色微微一变,但仍旧没能停下脚步,她面前一黑,本以为是银措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却只见梅香郡主挡在身前,她脸色青黑,嘴角轻微的抖动。
看到尚云尔那冰冷的表情之后,心里突然忐忑了起来,万一对方把她给砍了,她可打不过她。
“你要做什么?”尚云尔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眼眸似海,冰冷如霜。
梅香郡主身子一冷,但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道:“我是郡主,为何你见了我从不行礼?若是我有心追究,你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
尚云尔看了她一眼,看了对方身上穿着锦衣华服,头上带着黄金步摇,对方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用一种很熟悉的鄙夷的神情。
尚云尔轻轻地将手中剑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双腿微曲,慢慢跪了下来。
银措的脸瞬间垮掉,他看着尚云尔挺直的后背,还有她那被风吹乱的秀发,一时间觉得浑身冰冷,他望向梅香郡主,眼神中某种决绝的种子悄然播种。凌辰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同,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只一眼,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出来。
“梅香郡主,云尔她不懂规矩,你看这跪也跪了,还是让凌辰带她走,也别脏了您的眼睛。”凌辰见情况不妙连忙跑到尚云尔的身边搀着她,然而尚云尔不卑不亢的跪着。
她昂起头,看着梅香郡主,冷冷地道:“这样可以了么?”
梅香郡主盯着尚云尔那双冰块做的眼睛,心中越想越不舒服,她将凌辰推向一边,伸手捉住了尚云尔的下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银措,然后“啪!”的一声打在尚云尔的脸上。
女子的脸侧向一边,她脸颊微红,梅香郡主手上长长地指甲划过尚云尔的脸,只一下,对方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凌辰惊讶的看着她,然后晃了晃尚云尔的肩膀,他有些恐惧地哀求道:“云尔,你别动手,这是郡主,千万别动手。”语气中带着哀求,他永远忘不掉尚云尔是什么个性,永远忘不掉尚云尔出手有多么惨烈,永远忘不了死在尚云尔手下的亡魂。
然而他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出现,尚云尔只是扭头瞅着蹲在自己身旁的凌辰一眼,口中吐出一句话,语气中却带着些久违的悲凉,“你为什么都不问我怎样?凌辰,她是郡主,我……”
尚云尔面色一顿,有些惨淡地看了凌辰一眼,“罢了,我不动手便是,梅香郡主,你气也出了,我可以走了吗?”
梅香原本以为尚云尔会当着银措的面上拔刀对她,可是不知怎地,对方没有。梅香有些错愕地看着尚云尔的脸,心情突然颓败了起来。
“你走吧。”梅香郡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便见到尚云尔提了剑站起身来,看都没看她一眼,然后从她身旁走过。
梅香郡主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自觉自己永远无法达到尚云尔那种决绝,她转过身来,却看到银措用一种熟悉地冰冷望着她。对方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回身去追尚云尔,再不来看她一眼。
凌辰叹了一口气,“梅香郡主,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主子他很生气,您以后就算来了,也难踏进这道门。云尔她,动不得,你应当明白。”
梅香郡主使劲地咬了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摸了摸黑石桌面,她抽噎着,身子一抖一抖,再看向银措离开的方向时,那里早已经没有对方的身影。
纳兰思凡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中的狂喜全被这一句话浇熄,他一把将尚云尔抱在怀里,使劲抱着尚云尔挺直的背,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妹妹,雪儿,原谅哥哥,是我不好,没能护着你,别不认我。哥哥心里也很难受,这五年我从没一天不想过你。雪儿,还记得红药吗,她一直在家里守着你,你跟我回家吧。”
尚云尔脸色变也没变,她被纳兰思凡箍在怀里,闻着对方浑身的酒气,她开了开口,声音冰冷的吓人,“这位公子,你瞧错了。”
纳兰思凡的身子一顿,他看向尚云尔,对方眼神决绝,放佛从骨子里就透露着一股冷意。
“是啊,公子,你瞧错了。她才不是什么什么雪呢,您肯定是瞧错了,我们还有事,公子再会。”凌辰有些慌乱地扯着尚云尔的衣裳,然而尚云尔却被对方死死地抱在怀里,任凭他怎么扯,都无法将对方带离。
“雪儿,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匕首,还记不记得?这是你十三岁的时候,在永顺州,在那里我欺负你强要来的,你还记不记得?”纳兰思凡的眼神火热,然而尚云尔轻轻的摇了摇头,“公子,我真的不认识你。”
跟在纳兰思凡身边的几个纳兰家兵士,这时候都跟了过来,在看到尚云尔的那一刻,他们突然间愣住了,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他们双双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少主!”他们眼中的热切清晰可见,这些全都是跟在纳兰雪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本来他们便不相信纳兰雪的死,此番见了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身上的血都热了。
他们都在等着纳兰雪的反应,然而下一刻,尚云尔拔下手中的剑,只一下便深深刺进对方肩胛骨里,纳兰思凡眼中带着不相信的神情,手中的匕首瞬间掉在地上,沾了满身的尘土,他张了张嘴巴,只看到尚云尔冰冷的眼神。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愣在当场,他们看到尚云尔一点点抽出剑来,眼神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我说过,你们瞧错了。”
如果言语可以杀人,这些人已经死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