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孩子们的带队老师,首先对于孩子们的表现,我先替孩子们向你说声对不起。”
“可是,你刚才那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是也有些不太合适呢?”
我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还算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正在把刚才被孩子们弄乱的书籍小心翼翼地按照顺序排好。
又用干抹布仔细地擦去可能沾染上的污渍,完全无视了我的话。
“虽然我这样说很唐突,可是你那样做,对孩子们而言……”
我压抑着被无视的怒意,想要进一步规劝,可话还没说完,他竟然突然转过身,擦着我的肩就离开了,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在我的眼中,这个男人真是傲慢至极,又无礼至极。
连小孩子都欺负的男人,已经不是初见时的安静到可怜,而是安静得阴暗,让我对他超级轻视,也不屑再和这样的男人做无谓的理论。
这就是我和林清的第一次相见,不欢而散。
也许当时的林清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而我对林清的印象已经坏到了极点。
可是,缘分真是世界上最难攻克的玄妙的存在。
有时候,你和他可能每天都经历着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一起挤公车,一起站在斑马线的一头等待着红灯到绿灯的转变,一起在同一个餐馆用餐……
无数次的近在咫尺,却又无数次的不曾留意,就像是人们观赏中彼此对望,惺惺相惜的月亮和星星。
可实际上,月亮和星星却从不曾对视过一眼。
缘分来临之前,皆是纵使相逢不相识。
可是忽然有一天,缘分的绳子,一头牵起了你,一头牵起了他。
只是一眼,你便看见了他,记住了他,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
接着的相见便成了无数的巧合,只是有些缘分到最后会成为相见恨晚,有些缘分却会沦落为相见不如不曾见。
我和林清的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
这天,就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普通。
我们班有个孩子的妈妈在接孩子的途中出了车祸,孩子的爸爸又在外地出差。
所以孩子妈妈在电话里再三抱歉让我先帮忙看一下孩子,等到她简单包扎,录完证词后马上就去接孩子。
我并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孩子妈妈着急忙慌地跑到幼儿园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孩子已经睡着了,孩子妈妈再次表示了歉意和谢意后,才抱着孩子离开。
我看了看表,还好,还能赶上回家的最后一班车。
寂静的夜,安静下来的城市,我走到车站的时候,车还没到,本以为不会有人这么晚还在像我一样在这里等车的。
无意间,我往路边的候车处移了移。
一个人影突然跃入眼帘,他孤单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因为我的突然出现产生丝毫的反应。
反倒是我被他吓了一跳。
等走近了些,才发现这个男人眼中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并不陌生。
虽然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对他的印象太坏了,反而让我深深地记住了他。
站着等了一会儿,车还没有来,我有些着急,腿站得也有些麻,不由得跺了跺脚。
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我总不能因为讨厌他就委屈自己吧”,索性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依旧吝啬着自己的视线,看都不看我一眼,身子却迅速地往另外一边移了。
那个细微的动作,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自己是一个携带着病毒的危险物品一样,让他用自己的行动宣示着自己的厌恶。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大概不会多想,也许就会直接忽略,可现在是让她讨厌的这个男人做的。
所以直接挑战了我的自尊心。
“喂,我说你……”话刚出口,车来了,他率先上了车,在一个角落处坐下,视线看向窗外。
我强压下被拦腰截断的怒气,在车子启动之前上了车,坐在了和他相反的位置。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遥坐在车厢的两端。
他的身子一直保持着微微往里侧的姿势,眼神从未曾车窗外的风景上撤离过。
明明是那么讨厌他的,可我的注意力却总是像受到了某种蛊惑一样被他吸引过去。
很好奇,他眼中的风景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魅力。
简晴讲述着,好像沉浸在了当时的回忆中,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方小语安静地倾听着。
楚殇继续生着闷气,可耳朵也大张着。
简晴继续陈述着那段过往:
当时的我真的很好奇窗外的风景,也好奇那个看风景的男人。
所以,我不由得将头偏向一侧,也向窗外望去,一抬头,便看到了窗外的月光。
那晚的月亮也像现在一样魅惑柔和。
现在,他是否还是一个人搭乘最后一班车?
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一个人观赏着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车窗外的风景呢?
一种携带着浓烈的悲伤的巨大的同情从简晴的眼神中倾泻而出。
就连坐在一旁的方小语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孤独,就像她一直以来经历的一样。
楚殇循着简晴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心中也感慨万千,对简晴的抵触好像也少了那么一点。
停顿了片刻,简晴继续讲了下去,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车子到站了,我起身,他却同时起身,走在她前面也在这一站下了车。
我有些意外。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寂静的夜色中。
而让我感到更加意外的是,我们不仅在同一站下车,还保持着相同的行进路线。
“不会是连住的地方都挨得很近吧?”
我禁不住暗想,不过在这种时刻,即使是他这样的男人,有人同行,我还是很安心的。
“啪!”一声断裂的声音猝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最近看过的一条新闻。
说是前不久,在这一带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女性失踪案,至今还没有搜查到一点线索。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只知道这种恐怖随着自己无法遏制的联想晕染得越来越可怕。
我不由得警惕地环视了下四周,那些路灯惠及不到的地方,黑暗就像是一个蛰伏中的恶魔,好像随时准备一跃而起,一口就把我吞噬。
我摇了摇头,拼命地甩去了这些恐怖的想法。
抬眸望了望走在自己前方不远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他的旁边。
他一怔,将头低了下去,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
我不得已地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不过已经不能叫走路,而是在小跑了。
“我们认识的吧?”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尝试着和他沟通。
在我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肩的瞬间,只见他的步子一滞,整个身体就僵持在了原地。
我还以为他要开口和我说些什么呢?
谁知他只是踉跄了一下,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快步向前跑去,很快便融入进了一片夜色中。
“我有这么恐怖吗?”我喃喃自语。
虽然刚才他一直没有看我,可是那一刻,我却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惊慌和恐惧。
“真是个怪人!”
我一脸迷茫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最终撇了撇嘴,抬脚向前行去。
刚迈出一步,感觉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工作证,俯身拿起,看上面的照片,很显然是刚才跑掉的那个男人遗失的。
原来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林清,是那家公立图书馆的管理员,没想到吧,我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他的。
第二天,上班的公交车上,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并没有见到林清。
趁着午休时间,我便拿了林清的工作证,来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你好,请问林清在不在?”我问了问前台值班的员工。
那人的反应却相当古怪,听了我的问话后,完全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请问林清在吗?”我唇畔轻扬,又问了一遍。
那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如梦初醒般,一脸神秘地问道:“我能问问你和林清是什么关系吗?”
我唇畔的笑意有些尴尬地僵持在了半空,犹疑了片刻,才反问道:
“为什么想知道我和林清是什么关系?”
“对不起,只是像林清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人来找他,我真是太好奇了!”那人抱歉地解释道。
我对于林清更加好奇了。
“他在吗?”我微微地笑了笑,示意他不用过分自责。
“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的问题,可是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你有事的话,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可以代为传达一下。”那人好心地建议道。
“这样啊!”
我放在口袋中的手指在林清的工作证上摩挲了几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掏了出来,递到了那人的面前。
“这应该是他的工作证,你要是见到他的话,就还给他吧。”
“哦!”
那人接过工作证,再看向我的目光却正常了很多。
我的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淡淡的错觉。
错过了,我错过了那个充满了谜一般的男人,不知为何,那时的我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