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然那么相爱，就一起死掉，那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林清说着这句话时，脸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憧憬和向往。
“正因为我们如此相爱，才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他先我一步而去，我一定会再找另外一个人，狠狠爱，狠狠幸福！”
“……”林清彻底地迷惘了。
方小语好像看到了希望，继续劝道。
“带着他的遗憾幸福地活着，让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能感受到我的幸福，让不能陪着我长久的他的愧疚淡些。”
“比如说简晴，她希望看到的你的样子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林清，我理解你痛苦的人生，可是你是有机会幸福的。”
“比如说蓝天福利院的张姐，比如说突然闯入你生活想要靠近你的简晴。”
“只要你往前跨一步就能抓住她们的手，抓住那些幸福的。”
“可是你却拒绝了她们也告别的幸福，不要再一错再错了，你醒醒吧！”
方小语一边拿话刺激着林清的神经，一边将手悄悄地背在身后，摩挲着按下了数字键“1”。
和楚雨泽的合同结束后，她便把数字“1”的位置换成了110报警电话。
那时在设置这个快捷键的时候，她还忍不住自嘲了一番。
除了爱找她麻烦的楚雨泽之外，她所面临的危险一般情况下都与鬼有关，即使按下了这个号码又有什么用。
想不到现在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楚雨泽头上的血依旧在流着，覆盖上了已经转成暗红色的陈旧血迹，双眼紧闭，本就白皙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
林清手中沾染了血迹的铁棍依旧高高朝着方小语举着，虽然神色因她的这几句话有了一丝动摇，可显然并没有完全撼动他的初衷。
数字键“1”已经按了下去，不知道结果如何。
方小语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争取自己活命的机会，也是争取楚雨泽获救的机会。
“不是的！”林清摇了摇头，眼中的那点迷惘渐渐褪去。
长久沉默的结果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透着一股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低沉。
“妈妈杀死了爸爸，所以没有人会打我和妈妈了。”
“我杀死了妈妈，所以妈妈就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会打我了。”
“爸爸在对我笑，妈妈也在对我笑，你看他们不是还在我的身边对着我笑吗？”
“对了，还有那一群可爱的小白兔，还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停顿，似乎是稳定的情绪产生了一些冲击。
“还有那个女孩！”林清的视线望向周围，唇角带着一点怪异的浅笑。
方小语顺着林清的视线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得怀疑林清和她一样，能看到那些故去的人。
可是从林清有些抽动的嘴角，从简晴眼中的悲哀，轻易地击破了林清最后的虚妄。
亲人的陪伴，微笑。
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他的幻觉。
至于简晴，方小语相信，即使是幻觉，也根本就不存在，否则刚才的林清在提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表情也不会突然变得那么怪异。
也许简晴的死让他打破了多年以来自己坚守的信念。
让他几乎要否定掉自己所有的人生，所以只是自己无法接受罢了。
“你心里都明白的，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吗？”
方小语一针见血，想要一击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闭嘴！”铁棍带着风呼啸而来，方小语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无奈地迎着那一重击。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一般，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紧张而忐忑的心跳。
方小语握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
只见简晴张开了双臂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方小语微微的侧目，只见林清错愕地望着简晴，不是幻觉，却让方小语在那一瞬间仿佛跌进了一场幻觉中。
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大步上前，将林清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将他牢牢束缚。
林清的头被迫按在地上，一双眼睛却倔强地抬起，望着简晴的方向。
那素来冷漠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柔软，变得潮湿，简晴也安静地望着林清，嘴角噙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林清就彻底放弃了挣扎。
方小语无法探知两人之间的沉默中到底酝酿了怎样的质变，也无法判断这样的结局到底是喜还是悲。
林清被带走了，楚雨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脱离了危险。
一切好像都已尘埃落定。
普通病房
方小语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趴在楚雨泽的身边安静地睡着了。
“方小语？”这是楚雨泽在恢复了意识以后跃到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他挣扎着想要支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低头，发现是方小语安静的睡颜。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人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背上依旧痛得厉害，而且好像还被包扎得很难看。
“呼……”楚雨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方小语轻轻地动了动，又换了一个相对比较舒服的姿势，手却没有松开的痕迹。
楚雨泽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扯下盖到她的身上。
方小语猛地弹跳起来，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左右看着楚雨泽。
“你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什么嘛？关键时刻，你怎么连一点超能力都没有。”
“万一楚雨泽回来了，发现他身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会是，你……”
一直在向外倒话的方小语忽然停了下来，脑海中一个可怕的设想油然而生。
“好吵！我累了，再睡会儿！”
楚雨泽转身，躺下，不再理会方小语的一惊一乍。
“喂，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方小语嚷嚷得竭撕底里，只可惜对方却怎样都无动于衷。
“小语！”有人唤了一声。
方小语转身，发现简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对不起，做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帮到你！”方小语神色有些黯然。
简晴摇了摇头。
“谢谢你，虽然林清对你们做出了那么恶劣的事情，可是我好像看到了我一直希望看到的东西，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简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最灿烂的笑。
然后缓缓地转身，前方好像开启了一道泛着金色光芒的门，简晴就这样在方小语的注视中慢慢地跨进，化作一道虚无的光，在方小语的眼前消失。
方小语轻扯了下唇角，她分明是要笑的，却感觉有两行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楚雨泽，你没死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张瑾毫无诚意地空手而来。
“出去！”楚雨泽看都没看，便从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在这里叽叽喳喳烦他的有方小语一个就够了，他可不希望再加一个。
哪知道张瑾哪有那么好打发的。
作为一个能够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分析出对方真实想法的专业人士此时却完全返璞归真。
变为一个彻头彻脑的懵懂少年，没脸没皮地撒着娇卖着萌，成功地让楚雨泽的脸越来越黑。
“滚！”楚雨泽一点都不客气。
张瑾一脸的委屈。
方小语就不说话静静地看着。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被幸福渗透着。
“但愿所有的独自都不是孤单……”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方小语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的一列陌生号码，以为又是电话推销的，索性挂断。
张瑾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一眼，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微笑，楚雨泽仍旧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
“但愿所有的独自都不是孤单……”
手机铃声再次固执地唱着几句重复的歌词，打扰着此时这难得的清净。
方小语的双眉微微地皱了下，为了结束噪音的侵扰，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她正准备在对方开口之前拒绝，没成想话未到嘴边，手机那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方小语吗？这里是公安局，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找到了被害者的尸体，不过尸检的结果却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
“一个是林清的，另外一个经过指纹数据库的对比搜索，是一个名叫温学成的，和林清一样也是孤儿。”
“这个温学成曾经在蓝天孤儿院呆过，我们怀疑这个温学成也参与了本次谋杀。”
“请问你对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了解？”
男性警官的声音是一副标准的烟嗓，听起来有些沙哑，可是说话却极有条理，处处透着干练。
事情的始末都是由被害者简晴亲口陈述的，所以方小语从未想过事情还会发生这样的转折，不由得有些失神。
直到手机那头又传来一声询问，方小语才兀然回过神来。
“不认识！不过劳烦警察同志查清真相以后告知我一声，谢谢了！”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方小语却还呆呆地望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千头万绪纷扰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现在的这种状况。
楚雨泽转过身来，注视着方小语，看出了异样，却并不急着追问。
“警察打来的电话？”
张瑾收敛了笑意，装作不经心地问道。
方小语看着楚雨泽，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刚才听到的重复了一遍。
沉默……
目前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