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泽的心微颤，下意识地看了眼车窗外，拂过耳畔的风好像比刚才凉了很多。
“楚殇，你想彻底和我说再见吗？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也只好尊重！”
方小语将探出窗外的头收回，装作一脸不舍地向着楚殇挥了挥手。
楚殇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扳起一张阴沉沉的脸，还是上了车。
“对不起，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现在可以出发了！”
方小语的声音听起来恭敬而卑微。
“女人还真是善变！”
楚殇整个人扭向一边，完全背对着方小语，作为方小语强势人格分裂的受害者，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发泄着被不公正对待的不满。
“那个叫楚殇的鬼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吗？”楚雨泽忽然开口问道。
“嗯！”方小语轻声应答。
接下来，便是大段的寂静，只剩下被方小语打开了一条细缝的车窗中灌进的缕缕微风的呼呼声。
方小语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到目的地，没想到很久之后楚雨泽却开了口。
“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什么？”方小语一时没能理解楚雨泽这一问的意思。
“今天的事！”
方小语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那时她在厕所里听到的对话。
“怎么，想到了什么？”
后视镜里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楚雨泽继续追问道。
“没……没有……也许只是一次意外！”
方小语不想随意去揣测别人，更不希望楚雨泽偶尔的好心去帮自己出头，她心里明白他对她表现得越好，她在公司里的日子就会越发艰难。
“意外？拖把能自己插到门把手上，维修的标识牌能自己立在厕所门外，方小语，发生在你身上的这场意外是不是也太神奇了！”
对于受害人一味地忍气吞声，不知反击的性子，楚雨泽有些怒其不争，忍不住又是一番嘲弄。
“楚雨泽，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希望……别人误会……而且……即使你这次帮了我……但结果可能会引起更过的意外……你总不能……每次都会帮到我……”
犹豫了半天，方小语吞吞吐吐地回应道。
车子猛地开始加速，飞一般穿梭在黑暗中，好像要把胸腔中的愤懑随之甩出去一样，一路无语，直至在方小语出租屋附近的胡同口前停了下来。
后面没有动静，楚雨泽回头，却发现，原来不知何时，方小语的头靠在车窗上，竟然已经睡着了。
可即使睡着了，身体依旧保持着蜷缩的状态，连双眉都紧紧地皱着，他的身子向后探出一些，朝她靠近。
感觉到楚雨泽靠近的气息，正准备下车的楚殇扭头，却正好对上方小语沉静的容颜，还有那很不淑女的睡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伸手就想要把她唤醒，手在将要触及到方小语的前一刻，楚雨泽带着一丝罕见温柔的声音忽然低低地响起。
“连睡梦中也很害怕吗？”
那关切的声音，充满怜惜的双眼让楚殇的手一颤，僵在了半空。
“不觉得她的人生很可怜吗？既然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一句，楚雨泽仿佛感知到了楚殇的存在，视线偏转，紧紧地注视着楚殇的双眼。
楚殇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医院里的方小语，被困在厕所里的方小语，那样惊惧的眼神，那样瑟瑟发抖的身体，伸出的手像是触电了般缩了回去。
“不觉得她的人生很可怜吗？”
楚雨泽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楚殇的心间，他不由得扪心自问：
“他的存在是不是让她本就可怜的人生变得更加可怜了呢？他总是吹嘘自己的存在会替她挡掉这个时代所有的鬼魂，可自己不就也是一个鬼魂吗？自己最近好像经常会忘记这个事实呢？”
一阵指甲划在墙壁上的刺耳的声音慢慢地向自己逼近，方小语将身体蜷缩成一个球，浑身还是瑟瑟发抖地紧紧盯着厕所门的上方。
那声音近了，更近了，突然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女垂吊在了厕所门上方的房顶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她，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她的脸上，那滴落在脸颊的鲜血滚烫却又让人感觉彻骨的寒。
“啊！”
那画面，那感觉太恐惧，方小语不仅喊出声来。
“走开，走开！”她双手胡乱地挥动着，想要把这一切恐惧都赶走。
看着再次陷入梦魇的方小语，楚殇心痛得忽然难以呼吸，就像是方小语亲手把自己的悲惨撕裂，完全展现在他面前一样，而他正是造成这种悲剧的凶手，完全无法直面。
楚雨泽探身过来，将方小语胡乱挥舞的双手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方小语，醒醒，方小语……”
方小语奋力地挣扎着，指甲狠狠地划过楚雨泽的脸，一丝血痕慢慢地渗出。
“方小语，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楚雨泽握着方小语的手用劲一拉，将剧烈挣扎的方小语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温热的怀抱让方小语慢慢地放弃了挣扎，让那颗在恐惧中凌迟的心安定了不少，她双眼圆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做恶梦了还是装作做恶梦的样子，目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扑进我的怀里？”
楚雨泽超级自恋的声音自方小语的头顶传来，倒是将方小语梦中传来的真实般的压迫性恐惧给冲淡了不少。
她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姿态，慌忙将楚雨泽推开，“我真得没有，我……”
楚雨泽拍了拍刚才被她靠过的地方，云淡风轻地打断了方小语要解释的话。
“算了，你不用解释了，这样的事情，反正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时间很晚了，下车吧！”
方小语彻底语竭，她知道楚雨泽不是一般的自恋，却没想到现在他的自恋心态已经发展到了病弱膏肓的地步，谁看都知道是他在抱着她，而不是她抱着他。
只准他不准别人随便动他的身体，那他就可以随意动别人的身体吗？不过这些反驳好像也只能存在在她的心里了，谁让她是乙方，而他是甲方呢！
楚殇一直沉默着，方小语瞥了一眼，楚殇却像是在故意逃避着她的眼神一样，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一个喜怒无常，另一个也是情绪变化得莫名其妙，想到这里，方小语不仅连叹了好几声气。
“麻烦楚总在外面等一下，我马上进去把您的东西收拾一下！”方小语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楚雨泽波澜不惊地说道。
楚殇和方小语不约而同地满脸惊愕地看向一脸平静地说出了如此劲爆的爆炸性宣言的楚雨泽。
尤其是方小语，手中的钥匙“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楚雨泽则面无表情地走到方小语身边，弯腰捡起了钥匙，打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异常平静地转身，反客为主地问道：“不进来吗？”
方小语木然地踏进了门，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犹如一声震耳欲聋的鼓点击打在了方小语的心上。
“楚总，您这样，这样……”方小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出唇边的瞬间便变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
楚雨泽向方小语一步一步地靠近……
方小语感觉到喉间越来越紧，心跳越来越快，楚殇则朝着楚雨泽扬起了拳头，站在了两人的中间。
“禁止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遐想。”
“第一：时间很晚了，我这样的人独自出门，危险性系数要高很多。”
“第二：车子抛锚了，我没有坐出租车的经历，更不可能步行。”
“鉴于以上两点，暂时委屈自己一下，留宿在你这里一晚是最佳的选择。你能回避一下吗？我要换衣服！”
楚雨泽有条不紊地说完，猛地转身，也不待方小语的回答，就开始脱衣服。
方小语使劲地掐了一下身边的楚殇，迅速推到了更为狭小的卫生间里。
“楚——雨——泽！”方小语的拳头紧握，高高扬起，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人的名字。
楚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虽然楚雨泽那张嘴脸，他确实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可莫名其妙地就代他承受了方小语的暴力，他更是不爽。
“你对楚雨泽有气，就往他身上撒，为什么要欺负无辜的我，知不知道，掐这里很疼的？”
楚雨泽眼眶中差点溢出眼泪。
“对不起，就算你倒霉好了，谁让你长了和楚雨泽一样的脸，而我又实在不敢拔他身上的毛，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能不能再让我掐一下，楚雨泽真是欺人太甚了。”
方小语一边诚恳地向楚殇道歉，一边却又向他伸出了恶魔的爪子。
“我可是来自1700多年前，是他盗用了我的美貌，不是我长得像他好吗？还有，你不能这样虐待我，即使我是鬼，也是有尊严，也是知道疼的！”
楚殇往角落里躲了躲，企图和怒火中烧的女人讲道理。
结局可想而知，无非是白费口舌和因疼痛发出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