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1
王木木2018-02-23 23:224,804

  那一场巨大的爆炸几乎燃烧了所有的证据,而伴随着肇事司机苏醒后从医院偷偷逃走,唯一的目击者小女孩又因为受了惊吓而失语,这一起案件最终被草草了结。

  因为调查结果显示,尽管肇事司机负主要责任,但地上的车轮痕迹显示,当时顾悦根本没有刹车,如果不是也想致对方于死地,那样危机的时刻又怎么会连刹车都不刹?

  此事牵扯到顾家的私事,顾氏方面最终选择息事宁人,而叶文静以为林辰也葬身火海,痛不欲生,在加上顾悦已死,更加无心追究。

  小女孩被送进了孤儿院,所有人都以为死亡了的林辰在一个月之后找到了她。

  因为条件不好,再加上孤儿太多,管理员太少,这家老孤儿院的孩子们的衣食都很差,久而久之,孩子们私下开始互相欺负,抢夺对方的食物和衣服。

  林辰找到小女孩时,她正被几个大一些的男孩拖着在满是苔藓的泥巴地上走,不远处是被打碎的碗,女孩从宽大破旧的衣服里露出来的小胳膊小腿上新伤覆旧伤,竟然没有一处好皮肤!

  林辰不顾刺篱刮破衣服,划破肌肤,疯了一样钻了进去扑向那些人!那些人大概是被他小疯狗一样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激怒,一拥而上叫骂着殴打他!

  林辰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要护着地上的女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扑在女孩身上,竭力为她挡住那些如雨般落下的拳打脚踢,鲜血顺着他被打破的地方不断滑落。

  那些孩子出手不知轻重,将他活生生打晕了过去,若不是院长匆匆忙忙赶来拉开,或许他就会被活活打死。

  林辰醒来时,正躺在孤儿院简陋的医务室里,女孩就坐在有些上锈的铁床床脚处,玩着脖子上的天使吊坠,她手指上有很多小伤口,不小心碰到了,就疼得凑过小嘴吹一吹,然后继续玩。

  林辰心中一痛,胡乱抹了把掉下来的眼泪,他爬起来蹲在了她面前。

  林辰想碰一碰她,可她身上没几处不淤青,不受伤,他不知道碰哪里才不会弄痛了她。

  “以后,以后我保护你。”他语无伦次的说,“以后你有我了。”

  女孩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继续玩吊坠。

  后来他才知道,女孩不会说话,人也傻了,没人认领她,她没有名字,管理员们都心疼的叫她“小哑巴”。

  小哑巴不喜欢林辰。

  孤儿院的孩子欺负她她也不见得讨厌他们,却格外不喜欢林辰,她从来不亲近他,尽管他对她最好。

  林辰是新来的孩子,孤儿院的孩子们从欺负小哑巴变成欺负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衣服经常被人丢进厕所的粪坑里,饭菜里被放了蟑螂,经常的,孤儿院的管理员们一下班,那些孩子就会关上宿舍的门一起打林辰。

  林辰会反抗,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却也开始由一开始的单纯挨打,变得可以还手,打倒一个,两个,三个……

  他用单薄的身体护着他的小哑巴,艰难的在这个黑暗的孤儿院生存着。

  时间慢吞吞的,煎熬着过了夏天,秋天,入冬了。

  冬天最寒冷的一个晚上,几个大孩子把小哑巴的被子丢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小哑巴冻了一夜,被送进了医务室。

  林辰是天亮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没有说话,拎着烧火钳冲到那几个男孩面前,面无表情的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孤儿院院长愤怒的将林辰关了禁闭,一向乖巧的他这次却没有道歉,出来之后,他将自己的床铺搬到老仓库,然后带着小哑巴一起住进去,任谁想让他们回自己的宿舍,林辰就疯子一样嘶吼打骂,吓得那些大人都不敢再管他,只好由他去了。

  林辰却万万没想到,因为他们住进了仓库,没有了宿舍管理员,想要报复林辰的孩子们更加没有了顾忌。

  在一个深夜,那几个被林辰用火钳打伤的男孩偷偷锁死了仓库的门,然后从窗户放了一把火进去……

  浓郁的黑烟伴随着逐渐扩大的火势蔓延开来,林辰绝望的拍打着仓库的门嘶吼着“救命”。

  小哑巴吓得瑟瑟发抖,许是想起了那场可怕的爆炸,她青着脸,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些火,发出古怪的尖叫,林辰想要靠近她,她拳打脚踢的拒绝着,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小豹子,充满了攻击力。

  “小哑巴……”

  林辰震痛的看着他,胳膊上是被她挠破的伤口,大火产生的浓烟不断侵入鼻腔,让小哑巴剧烈的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小哑巴,小哑巴对不起……”

  林辰扑上去抱住拼命挣扎的小哑巴,强迫她靠在自己怀中,他紧紧地抱着她哽咽:“我知道你恨我。”

  他用力将小哑巴抱起来,然后在后者惊恐嘶哑的尖叫声里,将她从一人多高的窗户里抛了出去!

  几乎在林辰刚刚丢出小哑巴的刹那,几根木梁子就“轰隆”一声塌了下来,火星四溅,落在身上就是一块灼伤,烫的皮肉“滋滋”作响。

  林辰的胳膊仿佛脱臼一般的剧痛着,他绝望的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木窗,忽然听到一声尖嫩的哭喊:“哥哥!”

  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哥哥!哥哥你出来!”

  林辰怔怔的,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他忽然就笑了,沾满灰尘,被热浪烧灼的通红的脸上从未露出过这样欣喜若狂的笑。

  他的小哑巴,会说话了,她叫他……哥哥。

  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有人惊呼:“这孩子怎么回事?”

  “天啊!她疯了吗?”

  林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意识已经渐行渐远,眼前是熊熊大火,亮的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真暖和啊……这个寒冷彻骨的冬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暖和,暖和的让他昏昏欲睡……

  林辰是从医院里醒过来的,他吸入了大量的烟尘,不得不住院治疗,可他的小哑巴却不在身边。

  他慌了:“小哑巴呢?小哑巴在哪儿?”

  护士想劝他冷静一点,他不管不顾的爬起来,手背上传来刺痛,林辰低头看见还扎在肉里的点滴,拔出针,不顾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去找小哑巴。

  护士看不过去,拉着这孩子来到精神科的一个病房,林辰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昏睡的小哑巴。

  “主任,对不起,他一定要找这孩子,我只能带他……”护士尴尬的解释。

  林辰恶狠狠的瞪着那个所谓的主任:“你把我的小哑巴怎么了?”

  这副护犊子的样子让医生怔了怔,忍不住和蔼的问:“孩子,你放心,她没事,只是在睡觉。”

  林辰惊魂未定的去摸了摸小哑巴的头发,确定她果然只是睡着了之后,才放了心,却不管护士怎么劝,都固执的不肯离开,最后护士只能再加了个病床,让他也躺在这里。

  那个主任和另一个医生坐在不远处讨论着什么,目光不断落在小哑巴身上,似乎提到了“分裂”“精神问题”几个词。

  林辰听不懂,不久之后才从那晚放火的小孩那里得知,那天的小哑巴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身手灵活的攀着仓库窗子想翻进仓库救他,被大人们抱下来后,还十分冷静的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之后林辰被救出来,小哑巴才肯罢休,却坚持说自己是小哑巴的母亲,还说自己只是个人格,让大家别怕,吓得大家以为这孩子彻底疯了。

  眼下林辰躺在小哑巴旁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直到她缓缓地醒过来。

  病房里很安静,小哑巴懵懂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侧了侧脸,和林辰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澄澈而明亮,不像从前痴痴傻傻,再看见他之后,她就哭了,伸出小胳膊紧紧地抱住林辰:“哥哥,你没事啦?”

  她软软的小胳膊抱在他僵硬的背脊上,林辰受宠若惊般竟然也红了眼圈,他想拍一拍她的小手安慰她,却生怕这只是个梦而不敢动手。

  “小哑巴……小哑巴……”

  他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却咧嘴笑得像个傻孩子:“你愿意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因为你爸爸妈妈救了我的事情,你永远也……”

  小哑巴从他怀中露出哭红的一双眼睛,茫然的问:“我爸爸妈妈救过哥哥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辰愕然的看着她。

  小哑巴有些害怕:“可是哥哥,那我爸爸妈妈呢?”

  林辰惊痛的颤着目光,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紧紧地:“没关系,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以后我会保护你,绝对不让别人欺负你,我保证。”

  小哑巴将脸埋在他怀里,用力的点头:“我相信哥哥!”

  医院的主任不肯让小哑巴出院,还向所有的孩子询问了关于小哑巴的问题,甚至一度想将小哑巴带走,可林辰死活不肯,那个主任留了他们一段时间,也没有观察出什么,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他们离开。

  “难道不是DID吗?是我搞错了吗……”他喃喃。

  “什么是DID?”稚嫩的少年站在病房门口,面色严肃的问。

  主任有些惊讶的看着林辰,少年不过才十多岁,看着他时的目光却让他一点也不敢把他只当成个孩子。

  “DID就是多重人格,是一种病……”

  林辰其实没太听懂那些专业解释,只记得一句话——目睹创伤性事件或死亡,是罹患DID最重要的环境因素……

  小哑巴懵懂的站在医院门口,看见林辰脸色苍白的走出来,他很瘦,来了孤儿院之后就更瘦了,却变得十分结实有力,张开胳膊抱她时,轻松的很。

  “小哑巴。”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说了一句她不太明白的话,“怪哥哥把你的世界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没关系,哥哥会给你打扫的干干净净。”

  她偏着头不解的看着他:“阿姨罚哥哥打扫卫生吗?我帮你!”

  林辰就笑得更深了。

  回到孤儿院之后,他们依旧受欺负,只是小哑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欺负过她的人会鼻青脸肿的主动来给她道歉。

  她疑惑的问哥哥怎么回事,林辰就会温柔的揉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因为欺负别人是不对的事情,他们不太懂,哥哥教给了他们,现在他们懂了,就跟小哑巴道歉了,小哑巴想原谅他们吗?”

  小哑巴深信不疑,告诉那些吓得快要哭了的孩子:“我原谅你们了。”

  林辰就会笑,赞她:“小哑巴真善良。”

  有时候林辰也会受伤回来,他受了伤小哑巴就会哭,林辰最怕她哭,赌咒发誓表示自己再也不受伤了,直哄得她破涕为笑为止。

  渐渐地,他果然不再受伤。

  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不论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都开始害怕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年林辰,他看着无害又白净,个头也不高,却是整个孤儿院最能打的。

  这个最能打的孩子,他打起架来不要命,是孤儿院一个小恶魔般的存在,却只对他的小哑巴表现的像一个天使。

  他会在背地里将那些曾欺负过小哑巴的孩子打得全身是伤,逼他们来道歉,却在第二天坦荡的告诉小哑巴:“他们是主动来道歉的,因为他们知道错了。”

  他会冷漠的抢夺别的孩子的食物,自己不舍得吃,都给小哑巴,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心疼小哑巴年纪小,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所以给你吃的。”

  孤儿院那一场大火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的注意,不断有一些大人来“献爱心”,他们来的时候就会带着好吃的和新衣服,林辰最喜欢他们来,这种时候他就会变成整个孤儿院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长得好看,又聪明,主动讨人喜欢时,没有哪个大人能不被哄得心都化了。

  别的孩子害怕他打他们,自然不敢跟他争抢,嫉妒的远远看着,看着他将最好吃的零食和最漂亮的衣服带回去给他那个傻乎乎的小哑巴。

  林辰俨然成了孤儿院孩子们最憎恨却也最畏惧的对象。

  他冷漠的对待他们,用暴力的手段逼迫他们,却让小哑巴的世界在这个黑暗的,肮脏的,冷漠的孤儿院里成为唯一一片干净的净土。

  他小心翼翼的,精心呵护着,把他的小哑巴养得活泼,善良,单纯,她笑起来时,就像盛夏怒放的向日葵,照耀的他的整个世界仿佛也明亮了起来……

  他们一起度过了相依为命的一年,当盛夏再次来临时,小哑巴在国外的亲人终于回来了。

  那是一个露水未散的早晨,一个男人突然来到孤儿院,说小哑巴的舅舅已经回国了,他要带这个孩子去见她的舅舅。

  林辰就算很能打,也足够不要命,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一个势单力薄的孩子,被孤儿院的管理员们七手八脚的拉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哑巴被那个男人强行抱走。

  他的小哑巴拼命的挣扎,冲着他嚎啕大哭:“哥哥你一定要来接我!你一定要来接我!”

  鼻涕眼泪将他昨天才替她洗干净的蓝色裙子的娃娃领都打湿了,他很想替她擦一擦,可他整个人都被孤儿院的人拉扯着,他只能一遍一遍哽咽着回应她:“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发誓。

继续阅读:Chapter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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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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