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督军大笑着挥手，同宋宁玉道了一声，“有劳。”
宋宁玉立即知趣的退到一旁，在外面混的，谁不懂些察言观色呢。
只是还未等吴督军与我说话，便有一道雄厚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吴兄真是好福气，竟娶得这燕不归。
要知道我可是连燕不归的一出戏都没有听过的。我很久之前就听闻这燕不归，据传这戏唱的极好，一直想去听，结果倒好，人家燕不归不唱了，好不容易燕不归登台再唱，她便不再是燕不归了，而是督军府的十三房姨太太。”说完他还大笑了几声，这些话确实把吴督军夸的很舒服，接着燕不归的名头夸吴督军本事好，才将这燕不归都弄到手了，我心里头冷笑，果然都是些谄媚之人。
还未等吴督军答话，旁边便有人附和，“我之前也是听说过这燕不归的，据说这燕不归啊可真是傲得狠，若是不想唱，纵然给了金山银山也无法让她开口。
我原以为这样一个戏子，应该处处都与人不同，可没想到还是进了督军府。”
那些人说起燕不归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吴督军看，眼中的炽热是真真切切看得见的，只是他们从没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一般，亦如我不是燕不归，只是站在一边的普通下人。
从头到尾，那些人从未正眼瞧过我，什么“是听说过燕不归的”，什么“想听燕不归的戏”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捧吴督军信口胡诌的吧。
吴督军端坐在上位，一身喜袍似平民富甲般，丝毫看不出是位驻守多年的将军。
他一面盯着我，一边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忽然，他对说，“今日大婚，不如献唱一曲可好。”
我闻言不温不恼，反而尽是了然，我猜的果然没错，他确实会这般，或许只是像众人展示燕不归，以或许只是觉得我是值得炫耀的，就像小时候得了蜜饯的孩子，拼命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亦如玄宗，向别人炫耀杨玉环，对玄宗而言，杨玉环就是权利和帝王的象征。尽管后人常称赞二人的爱情，但事实是否如此谁也不知道，或许吴督军和玄宗是一样的，只是将燕不归视为没有生命的活物，和值得炫耀的玩物罢了。
“好。”我这般答道，吴督军闻言甚是欣喜，直说我识大体。
我只笑笑，低头不语，不过是一个戏子，哪有什么识大体这一说，戏子本就该登台唱戏。
有下人为大堂填了坐，宋宁玉坐了上去，他坐上不久，便有下人上了茶，宋宁玉端起茶盏，轻轻地刮了刮上面漂浮着的茶叶，瓷器轻微的碰撞，泠泠隆隆地作响。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而他们也似乎忘了我的存在。
唯有宋宁玉，目视正前方，却有意无意的看了我几眼，他左手端起茶盏。微黄茶液在杯盏中轻微晃动，泛起一阵水光粼粼。白瓷的茶盏在日光下，显得愈发纯白剔透。
宋宁玉笑了笑，执起酒盏轻抿了一口，澄澈的茶液酝酿着波澜。
我一直觉得宋宁玉的笑是那样假，却不得不承认，却是那样好看。
他好似从尘嚣中走来，成为那一抹难得的安逸。
姨太的大婚自是从简，好像直接跳过了拜堂，而我也不像一个新人，只是站在堂里供人消遣，供人大胆可看的玩物。
宋宁玉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好说，那些话都被旁边一些谄媚之人说完了，我注意到吴督军端坐在主位，目光不加掩饰的盯着我看，但手却不由得转动另一只手上的扳指，这好像是他的习惯，又像是他某一时机的证明。
我也不知为何如此大胆，福了福身道，“燕不归先去换衣裳。”
吴督军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挥手允了。
我转身正要出去之时，却见宋宁玉一挥手，说，“送十三姨太回去。”
那句十三姨太，在我听着格外扎耳，好像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一般。
接着我便看见那个只见过三次的副将，快步走到我身侧，朝我一拱手，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十三姨太，请。”
我点点头，却不言语，只是跟他身后，默默地走。
我们就这样走着，他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将我带到便回去了，我推门进房的时候，那个婢女正在里面打扫，她见我进来，略微一愣，然后痴痴的叫了一声，“姑娘。”
盖头早被我在路上揭了，我将那块红盖头拿在手上，如最平常的手绢一般，只是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