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进来,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你怎么……”
她说到这儿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想问我我怎么回来了。
“吴督军果然让我登台唱戏。”我这样说,面色平静,好像在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我走进来将门关好,直径在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新娘的发饰卸了下来,她看我这动作略微愣神,沉默良久才踱步过来帮我一块擦掉脸上的红妆。
她打了水,并替我拿了早就准备的戏服,这次,我不唱《牡丹亭》也不唱《西厢记》,唱回自刎而亡的百花公主。
我将脸上的妆尽数卸去,又抹上新的胭脂,画上新的眉,戴上新的头饰。
她替我醺衣时,似无意的对我说,“姑娘,你应该可以过几日安闲日子了,我听说二姨太不见了,但督军怕这件事宣扬出去便说她回去探亲了。”
探亲?我冷笑一声,二姨太的父亲都死了,所谓的娘家说是苟延残喘一点都不为过,而且张氏成了罪人,有些脑子的人都是不会去的,不仅不会回去,还会急着撇清关系。
其实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疑点,只是都不愿说破罢了。
我点点头,道,“是吗。”
“你说,她会在哪?”
我摇了摇头,说,“不得而知,或许真的回了娘家,或许……死了呢?”
我的最后一句话将她吓得不轻,我那句话一说出口,她便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恐地看着我,我见她如此,忽然笑了,“我是说或许。”
她不再说话,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许是因为被我那句话吓到了吧。
副将来催了三次,我终于开门出去,我一抬步出去,便听见他恭恭敬敬得唤了我一声,“十三姨太。”
我没理会,直径走了,这个称呼在我听来很是刺耳。
副将将我领到花厅戏台,便转身走了,我进了后台,那些在忙的人见我进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的对我道,“十三姨太。”
当时在里面有十几个人,没有人叫我“燕不归”,或许在他们觉得,燕不归终究比不上吴督军的一房姨太太,尽管燕不归名扬天下,为世人所知。
我没说话,径直走向一个空位,中间有人让位,有人盯着我看,我都似没有瞧见似的,在我坐下时,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我身后身后议论。
“这燕不归真是傲。”
我笑笑,不应答,孤傲自许,不可一世不就是别人眼中燕不归该有的样子吗?我只是成了别人期望中的人,或者说我只是成了更为真切的燕不归。
我坐在镜前,看着镜子中的我,恍如隔世,旁边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一幅贵妃醉酒图,画中女子的眉眼与我竟有些相似。
这时,宋宁玉悄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而之前在的戏子乐师们也都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宋宁玉支开了吧。
“怎么,你喜欢这幅画?”他问我,话语温柔,眉目如画。
我既不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我觉得画中的女子长的甚是好看。”
“是吗。”他笑笑,“这便是前朝荣亲王的福晋,那个倾国倾城的花旦戏子。”
我轻轻的“哦”了一句,转头看他,他见我突然转过头,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温润笑意来。
“这便是你十多年前杀的那个戏子?”
宋宁玉点点头,说,“谁叫她嫁的是荣亲王呢?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我没再说话,只是目光仍旧不加掩饰的盯着墙上画中的女子,戏子阿蒙当真担得起“美人”一词,她秀雅绝俗,周身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萦。
她独倚长椅,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美艳不可方物。
她手执酒盏,面颊微红,如三四月新开的桃枝一般,我似乎能想象到她唱戏时的神韵,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动听之极,俨然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可人儿。
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副长相,好似从天上下来的仙子,美艳绝伦却不染世间污秽,只需一个眼神儿的流转便可让人欲罢不能,深陷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