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说的对，我走后燕不归还是燕不归，唐琼也还是唐琼，没有人可以取代。
只是这燕不归我是真的不想再当下去了，燕不归的存在本来一枚棋子，如今宋宁玉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是不需要燕不归的，所以这燕不归可有可无，况且于我来说，燕不归就是我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的一个见证，她见证了我是怎样变为棋子，怎样替人杀人的。
所以，在我眼中燕不归就是我的一个污点，是我再也不想回去的曾经。
现在我甚至觉得那十年的自己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是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人，我现在是很讨厌当时的我的，甚至有时还会恨，就像宋宁玉恨吴督军那般，恨不得燕不归立马死去，恨不得她立马消失，恨不得她立马化为黄土被风带走，有时候甚至忘了，燕不归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燕不归。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眼底清澈，波澜不惊。
楼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前同我道了一句，“我恭喜你，如愿与唐琼同台。”
我笑着点点头，面色露出的是欣喜，但心底的无奈好似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次同台是唐琼付出许多代价换来的，而我就像一个坐享其成的人，等着唐琼将我后路铺就好。
楼华看着我，叹了口气，也就走了，我看着他走远才转身回屋里。
我在院里大树下的石桌看见了我方才练字的纸墨和锦笙还我的书。
我上前坐在石凳上，为自己倒一杯茶，也不喝，只是将茶盏凑到鼻子旁，细细的闻着，一如唐琼喝茶前的动作。
正这般想着我便感觉身后有人，穆然回头，看向旁边那棵大树，明明树下是一片虚无，我却仿佛看见他穿着最爱的素色长袍，身后的鸢尾花淡蓝花瓣飞扬，那花瓣像云絮似的飘散开来，风中传来淡淡的鸢尾花香。而他也看着我，淡淡笑开，声音清冷，目光清澈，俊美非凡。
那样的人，那样的声，我怕是今后再不敢面对了的，唐琼啊，我亏欠你太多了。
我坐了半晌，才将杯中早已凉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微黄的茶水带着丝丝苦涩入喉而无声。
我提笔，在纸上写了“唐琼”二字，又立马将纸撕碎，风一吹就四处飘，那些碎片就好似真的是唐琼一般，抓都抓不住，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四处飘，最后落在土里，也许会腐烂，也许会被人踩踏。
第二日，我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去赴约登台，但是，锦笙又来了，这回她却一改往常，对我说话甚是客气，竟让我有些不习惯。
她端着一杯茶过来，也不登我开口直接坐在我屋里的椅上，她见我收拾东西，突然一笑，对我说，“秋堂，我昨日话说的是有些冲了，还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但还是说，“我晓得的，你大可不必为此走一趟。”
她忽然掩面轻笑，说，“这罪还是要赔的，等过了这几日，你便有出头之日了，我要走了，不待在万全戏班了。”
她的话使我微微愣神，她居然肯放弃这个位置，怕是她勾搭上的富家老爷要娶她做姨太太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往后沈秋堂的生活里又该平静了一些。
“哦，那祝你往后幸福美满。”
锦笙没说话，却将那盏茶推到我面前，我疑惑的看着她，此时她才开口说，“这是我一大早起来泡的，权当是为我赔罪了。”
我知道我怕是逃不过不喝的命运，便爽快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她这茶不似顾衍送来的那般，微苦，反而带着点点甜味，我喝惯了苦茶竟有些不习惯。
她见了我喝了茶，忽然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回见。”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我坐在椅上回忆她方才的眼神，自觉不妥，那眼神好似得逞的兴奋，又似埋怨的憎恨，或许二者皆有，但也觉得都不可能。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想冲刷掉锦笙茶里的味道，但是这水还没送到嘴边我便沉沉的睡去。
那日我没有如期赴约，但有人替我去了就是锦笙。
我后来被前来看了我顾衍救起，他说他一进屋就看见我倒在地上，便连忙叫来大夫，才发现我是被人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