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欠的风流债,不过是偿债罢了。”
顾衍清眸微眯,星点光晕从瞳仁中射出,眉宇间的神情温软怡人。
我淡笑,却没再说什么。
之后他问我住哪,我说是郊外的一处房子。那里头偏僻,别人不会发现我,亦不会发现我就是燕不归。
他问我为什么不去客栈住,我说太引人注意了,燕不归的身份本就招摇,若别人发现估计就露馅了,现在我是燕不归这个身份还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顾衍将去送到我住的那个老宅子,这里原本荒废了很久,是我住进前临时打扫出来的,这也是我托宋宁玉买下的,毕竟我是露不得面的。
我邀顾衍去里面坐坐,给他倒了杯水,他在宅子里头四处转,“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我淡定回道。
顾衍点点头,喝了杯茶就被随从叫走了,他倒是忙,连坐会的空闲都没有。
燕不归登台的第二天,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说燕不归要嫁给吴督军,成为他的第十三房姨太太。
外头震惊,因为他们一直觉得燕不归是男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毕竟燕不归从没说过自己是男是女。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很令人震惊的,和二十多年前荣亲王一样,等阿蒙快嫁给他的时候,别人才知道,那天来听戏的是荣亲王。
别人只觉得昨天来听戏的是某位富甲,却没想到那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便是督军首领。
晌午时分,我坐在老宅后院的亭中,吃着清早顾衍让人送来的西洋点心,宋宁玉悄无声息地走近在我对面坐下。
“外面都在传,你要成为吴督军的第十三房姨太太了。”他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桩与他无关的事。
“是吗,戏子配豪主,俗是俗了些,倒也是出好故事。”我喝了口茶随口回道。
“你是怎么想的?”宋宁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似方才的平静,反而有些发怒的意味。
我没急着回他,反倒笑了笑,“你看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吴督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他眸间的怒火未有褪却的趋势,反而燃地愈加火烫。停顿片刻,眸底划过一丝苦涩,最后竟苦涩笑开:“也罢也罢。”
我见他如此只觉好笑,“宋宁玉,你想什么呢?你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看着吧。”
许是我眼底的神情过于坚定,竟让他微微缓神,“我倒是越来越不懂你了。”他说着,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情愫,继而轻轻摇着头。
“这十年,辛苦你了。”他拿了一个杯子,自顾自的往杯里倒了水,丝毫不客气。
“辛苦我什么?辛苦我为人做配还是替你留在北平杀人?你还真是对得起我,没让我这十年孤单,反倒让我以杀人为乐。”
“你可以不这样的,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你,这是你没有,你从来都是应允,好像没什么能让你拒绝的东西。”
“罢了罢了。”我摆手,不与他争辩,不过细算来,我好像的确没有拒绝过他,他让我杀人我便杀,问都不问一句,只要是他说的人,我都敢杀,我似乎不知道拒绝一说是如何。
“不过,你倒是听话,我许久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了。”宋宁玉目视正前方,左手拿起茶盏。淡黄的茶水在杯盏中轻微晃动,泛起一阵水光粼粼。白瓷的茶盏在日光下,显得愈发纯白剔透。
细瞧他的眉眼,剑眉如飞,狐目微挑,薄而淡的唇角时而呡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格外惑人。
这样的他,时而像世家中鲜衣怒马的风流公子,时而又是书香门第中纵马观花的温雅诗客。
“我帮你除了那么多人,你都不放我走为什么这次……”为什么这次就肯?
宋宁玉闻言大笑,笑罢朗声道,“因为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高枕无忧啊。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当是知道我的啊。”
是啊,我当然知道啊,他一直想杀了他,他恨他,恨不得立即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得忍住,还没到那个时候。
“是啊,你明明那么恨他,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而是让我动手?”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离开了,走出亭子时,他冲我说了一句,“这些事,以后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