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事到如今,沉默才是教养。
宋宁玉似乎也不习惯我突然而至的沉默,便说,“你可愿意为我所用?”
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宁玉倒是爽快,也不拐弯抹角,上来便说,“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我不会因此将你赶走。”
他的这句话在我心里份量很重,我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这样说的,我不答应都不行。
果然在我颤巍巍地说了句“愿意”之后,他忽然笑了,笑得那样纯真,恍若隔世。
既然我看见了他杀人,我便一定会成为与他同条船的人。
宋宁玉当真不简单,于他来说,杀一个人容易,但得到一个听话的人却很难。于是,他找到了我。而我也不负他所望,成为他手下最听话的棋子。
一日,他带我去听戏,我自然是不能大摇大摆与他同道走的,只是扮成小厮,跟在后头。
我亲眼见着他是如何与别人周旋,如何毫不费力地谈成一单大生意,在客人走后他便让我坐下,他包了戏园子最好的位置,外头军官把守,吓得别人不敢进来。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他邀我听戏,问我喜不喜欢听戏,我说我喜欢扬起水袖的感觉,他便道这个好办。第二日便为我寻来了戏班师傅教我唱戏。
宅子里伺候我的佣人只道我好福气,说不定被宋宁玉看上了,对此我只笑笑,不对答。我晓得宋宁玉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我也一直在等他的真实目的。
宋宁玉在宅子里养了两个最好的戏班师傅,只为教好我,我不知他为何如此尽心,直到我学成之后他让我登台,为我取名燕不归。
我不曾问他为何叫这个名字,因为这三年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只做不问的傀儡,我好像就是一个会动的摆件,失去了生机,变得死气沉沉。而宋宁玉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不要一个会动感情的棋子,而是冷冰冰的只听他一个人话的杀手。
宋宁玉在我登台的前几天为我做好身份,说我是江南的名角,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戏班学戏,如今戏班垮台,便自己一人来到京城讨口饭吃。
许是他做的身份太过于真实,这些年竟从未有人怀疑过,尤其是戏迷,对此更是深信不疑。竟还有不少人为我悲惨的身世落过泪。
不过这些马上都与我无关了。
宋宁玉是借别人的口放出话说我要来江南做戏,那些所谓的文人骚客富家公子自是会来捧场的,只是他们捧的不是戏,而是名气,而是宋宁玉为我做的江南第一红角的名气。
那日我身着水袖长袍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亮相,宋宁玉就坐在众多公子哥中间,宛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人围起,看着很是和谐又有些突兀。
但是那是的我觉得,宋宁玉他们是不一样的。戏罢,也是宋宁玉第一个站起来拍掌说“好戏”的,身边的人自是附和,而那个被宋宁玉利用请我唱戏的人正在宋宁玉身旁谄媚地笑着。
那天过后,无人不知戏子燕不归,第二日我宋宁玉的话继续登台唱戏,这不过这回来的不再是富家子弟,而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慕名而来想见见这个名声顿起的燕不归,想看看这个戏子担不担得起别人的评价。
同样一个戏台,我两天之内唱了四出息,叫着四出戏让我名声大噪,成为京城第一名角,与唐琼齐名,更是抢尽了他的风头。
从此以后,被人只道燕不归戏唱的号,缺说一戏难求,可别人不知道燕不归的唱红宋宁玉在里头使了不少力,而别人说多一戏难求也不是我摆架子不想唱,而是宋宁玉不让我再现身,他的如意算盘为是不知道,我之知道这反而让我的名声更甚,果真不常见的都是最好的,这或许就是我消失十年但名声依旧的原因之一,当然着十年里面也是少不了宋宁玉的手段。
我最后一台戏就是在林府唱的,顾衍来捧的场,他是这些年头一个因为我戏好而来的人,唱完那出戏后我匆匆去了宋宁玉给我安排的住处换回沈秋堂的衣裳,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
果然这没有引起顾衍的怀疑,唱完那出戏后我便隐退,就连进入戏班学戏都是宋宁玉安排的,他要为我在北平找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身份,那么戏子就是最卑贱也是最让人想不到的角色,只有做好了掩护我才能帮他杀人,成为他最得意的棋子。
与其说我是名角还不如说我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利刃,一把以杀人而存在的利刃。
我看见了宋宁玉杀人,他便把我变成那样的人,只有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我才能对他更死心塌地,不得不说宋宁玉的确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