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听我如此说，忽得冷冷地笑了一声，与我道：“我顾衍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会看上戏子，更何况还是她锦笙？”
我问他，“锦笙怎么了？”他看着台上，冰冷如漆的眸子格外闪亮，道：“一个连你都不如的人，我怎会看上？”
这话说得让我想打人，什么叫连我都不如？
我脸上维着笑，却在背地里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看着他疼得龇牙裂嘴才收手。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事到如今脸上都维持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阿离，你也太狠心了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啧啧啧。”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上了台，相比于锦笙的红色长衫，我这个倒显得过于华丽庸俗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和我擦肩而过的锦笙有意无意地撞了我一下，她眼中的一抹寒意更是令人心惊。
我隐隐觉得，待会肯定会发生什么。
我之前没上过台，更不知道为什么李班主会让我登台，不过现在我好像明白了，都是锦笙的主意。
这是今天的第一场戏，《长生殿》，我演杨玉环，楼华唱唐明皇。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万全戏班以学徒的身份出演旦角。
一声曲笛响起，原本喧哗吵闹的戏台瞬间安静。
我身着水袖长袍，踩着花鞋缓缓自台后走出，头戴珠瑛宝饰，腰佩青玉琉璃。手持一把做工精致的贵妃扇，衣角被轻风微微吹起，凤目微敛，娇俏中带着艳丽，盈盈一笑间，足够将所有眼眸都迷煞。
杨贵妃一出场便赢来台下如雷般的掌声。
乐弦丝竹渐响，我慢慢下腰回身，走动着碎步捻指开扇，抚动水袖，微微曲膝将上身向后倾，右手负于身后，展开左臂将水袖抛于半空。
“六宫未见一时愁，齐立玉阶偷眼望……”
钟鼓宣天声里，风流倜傥的唐明皇也在一众配角的簇拥下缓步上台，在看清他长相的那一霎，众人的目光如瞬间被点亮，那样一副长相，如皎皎皓月，亦如清泉寒水，干净到几乎通透空明。
一身明黄色华服将他原本盈长清瘦的身躯衬得更加笔挺修长，双目半眯，只一个眼神儿的流转，已将台下千万人的心给迷煞。他轻摇着水墨折扇缓缓走到前台中央，与我对唱。
台上帝王佳人，金凤雨露一相逢，台下千万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胧明春月照花枝，始是新承恩泽时。”
“长依玉人心自醉，年年岁岁乐于斯……”
唱到最后一个字时，楼华扶着我在台中旋转，一圈一圈，好似江头等着过渡的画中人。
最后，我屈膝下腰，缓缓将贵妃扇掩于面前。
台下爆发出如雷的掌声，有叫锦笙的，有叫楼华的，也有叫秋堂的，呼声不绝。
这时，我却听见二楼有一道声音大喊：“阿离，小心。”
台下的看客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我顺着别人的目光看去，发现后面用于遮挡的屏风忽然倒塌，直直的向我倒来，我没来得及思索就被人一把拉了出去，然后撞上一个人坚硬的胸膛。
我似乎听见那人闷哼一声，紧接着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