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想，明珠大概有些犹豫，于是我便替她答道：“明珠一定是想唱的。”
班主听了我的话，表明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但他却阴着声音道：“这不是想唱就可以的，得唱好，如果唱戏的人唱的不好，听众并不会说是戏子的过错，而是说这个戏班不好。
明珠，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能唱好吗？”
“我……”明珠有些支支吾吾，我见她如此猛地心下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抬头看向明珠的时候刚好对上楼华的目光，他也在看着她。
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楼华应该是知道明珠对她的心意的，也是因为如此我忽然想，我一定要让明珠唱成旦角。
我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看见楼华微微摇了摇头，我看得很清楚，他是冲我摇头的，他让我不要说。
我尽管心中不解，但我还是顺从了楼华的意，并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班主见明珠久久不回话，看起来也有些恼了，就在这时，锦笙突然说：“既然如此，那还是我唱吧。”
我知道锦笙是故意的，在明珠犹豫期间这样说，无疑是告诉明珠，想抢我的角色是觉绝对不可能的。但令我奇怪的是，明珠脸上竟然毫无变化，既没有那种不能和楼华同台的失望，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解脱。明珠的表情淡淡的，就像锦笙说的话与她无关似的。
不过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明珠这样也挺好，看起来无所谓就会让锦笙没有抢角色的痛快，但明珠心里是否有惋惜，这是肯定的。明珠做梦都想和楼华同台，如今有了机会，却……
锦笙的这句话让李班主大为欣喜，不过他还是问了明珠一句：“让你唱黄莺莺，你愿意吗？”
愿意啊，她愿意啊，明珠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可是明珠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明珠看了看李班主，好像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对他说：“我不愿意，我唱不好的，我……”
明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已经将自己贬低至尘埃里了，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李班主的那番话，可能是因为锦笙突然变卦。或许明珠觉得哪怕她和李班主说自己愿意唱黄莺莺，可是李班主也不会让她唱的，可能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唱不了旦角，可能她觉得锦笙的突然变卦让她失去了唱旦角的希望。毕竟有了更好的谁还会选择那个不怎么好的呢。
李班主听了明珠的话，满意的点点头，他或许觉得明珠识抬举，或许觉得明珠有自知之明，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这样看着锦笙如胜利者一般的姿态接过这个角色，并应承李班主的话今晚和楼华对戏词，明天的演出本不是特别重要，其实让明珠唱一次也无所谓，既没有很重要的客人来，也没有谁指名要谁唱什么角，哪怕明珠唱的不好，对戏班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只是李班主啊，太抬举锦笙，以至于他只认为旦角只有锦笙才能唱好，而我们这种默默无闻之辈只配给她做配。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锦笙如今的身价和之前大为不同，说到底如果没有燕不归，谁还会如此捧着锦笙？
最近，李班主好像特别忙，给我们分了角就匆匆出去了，锦笙和楼华也随后去戏台练戏，配角武生门也都陆陆续续的走光了，只要明珠一个人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是惋惜吗？还是什么，我不知道。
明珠是配角，唱红娘的人，她没有资格上台与主角练戏，后来我无数次想，如果那天晚上，明珠肯定地对李班主说“我可以唱好，我愿意唱黄莺莺。”那么她会不会就没有那天晚上的失魂落魄，是不是第二天大红大紫的人就是她了。
然而，这些都只是我的想象。锦笙终究是唱旦角黄莺莺，明珠也依然如我第一天进戏班一样，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配角女子，甚至和那天一样，她唱红娘，一个跟在角身后默默做配的女子。
那天晚上，明珠似乎格外兴奋，她在大堂里愣愣地站了一会，忽然，特别欣喜的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问她去哪，她说去看唐琼练戏。
我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明珠虽然没有资格上台练戏，但是，她有看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