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吏俱惊不安,邵海棠领众吏退于楼外共赏计议,一令方肃出府将青凤此况密告三司主事,切要政态入常免生谣患;二令易行之领青凤卫暗驻于青凤府周测,无论何人禁入绝出,三令尉潦速马疾行,请南宁宗师观雪刀越斐雪速来江宁。
余者尽于醒眠斋外守候,天时愈寒,邵海棠、寇子蟾、宜远观虽习武,却只因时风尚武文人亦从此道,此时天寒却抵不过心中寒意,青凤于江宁便如顶天梁柱,定陆基石,如此状难测,江宁前路未卜,只盼少主徐显能再显奇迹,唤醒青凤。
时过三日天降细雪,邵如焉与叔孙夫妇正领府中婢侍送驱寒暖汤于醒眠斋,终见堂前竹门渐开,幼黎、珏儿面色憔悴暗含喜色邀众于内,见青凤怀抱熟睡幼子座于中庭,众人心下方安。
汝愚言先父早亡于兵祸,义父以自戕谢罪离世,如今干爹、干娘罹难,只觉世间亲故丧尽,怀至悲之心入离世之道,拒万物千情于外,幸有穆儿年幼,俗智未生,仍存先天清明,又以血缘相唤,方得亲近归醒,不然这一遭,便先于傅师寻道而去了。
邵海棠以政体舆情相报,示询汝愚东海之行终裁何置,汝愚竟稍显不愉之色,示言道,众家所虑并非无妄,只是此行东海,于其他阀氏或为联议,于我却是行孝为重,我需亲身典行方尽孝意,诸君即无定计,明日我便起行赴东海之约。江宁政事还请驻君劳心。
青凤威重,历来布令便于事前相询众吏,令行之处,却从无更变前例,众人虽忧张季道诡谋算计,却知此时已无商榷余地,邵海棠遂请命汝愚允易行之携五百青凤卫暗随。
陈昂于汝愚亲眷,方才青凤已名言此行以行孝吊唁为主,此时见汝愚面显不耐,寇子蟾忙旁侧言道:“以汝愚宗师之境,张季道便有诡谋,亦难施行,然司闻曹暗探于东海长驻愈久,此次陈宗遇害,便无信报先传,或已为张季道发觉设防,这五百青凤卫可简行暗随,只备于万一。
汝愚始允,令诸君各归其政,自与幼黎、珏儿归凤翎轩滋备行前,易行之回营点派强手不论。
邵海棠却是相邀寇子蟾共往叠烟楼,世言小隐于市,叠烟楼既为市井酒楼,又脱俗于外融江宁政体实为妙处,如邵海棠与寇子蟾此时所议,再无他处合宜。
江宁与东海,南平接连两战,汝愚虽未予明言,邵海棠也已看出端倪,于江宁来说两战前因后续,实可叙为一战,而此战前因便看今时得利便知,江宁两战得荆南,然南平大势却未得挫,容雁门虽败,元矗却得占晋阳,其势已可独列一方豪强。
邵海棠邀寇子蟾私议,只为明晰一事,秦子卿到底是江宁之臣,还是江宁之患。
原本邵海棠欲待荆郡战后,便请汝愚明典秦子卿,奈何此时却出了陈昂遇害之事,让邵海棠不得时机,只能询以寇子蟾。
前时寇子蟾将秦子卿收纳于府,亦含赏其才之因,若得预秦子卿后事,便如寇子蟾此等不拘名利的清明之士,亦绝不愿为其所累。
邵海棠所感,寇子蟾亦有所觉,曾反复思量,却总寻不出脉络。
自张季道攒政,此后诸事深思皆存人谋之相,也正合秦子卿离江宁入南平助元矗之时。此时寇子蟾亦觉自己轻视了秦子卿大才,此子着实有青鲤化蛟之相,只不知这腾鲤化蛟之门是在南平还是在江宁。
若无陈昂遇害之事,寇子蟾心中尚觉秦子卿谋略深沉,却始终是为江宁前瞻,然陈昂遇害时机实在巧合,若也归秦子卿谋列,此人心向何处便难策略,江宁亦可能入危局,二人议策多时,却总不得机,只觉此子为人谋略真如行云无状让人难以策预。
然青凤行期已在眼前,邵海棠欲入堂府直询汝愚,却为寇子蟾所阻。
寇子蟾询邵海棠可知当年吴储、伊周武于逝之况。
邵海棠闻言既明其意,当年吴储自戕,伊周武为汝愚所刺,二人皆是武道强者,功近宗师之辈,其身死之时已生异状。
按照东海示报,陈昂夫妇及岛上家眷,皆死于呼兰外贼暗算,凡者虽于宗师之境难明,可即便是呼兰天师褚师端,庭相贺兰容若二人一同出手,陈昂亦不该死的如此无声无息,乃至徐汝愚亦无所觉。
当即言道:“子蟾之意,汝愚已对陈昂夫妇死因生疑,此行便是要查明真相,若果真如此更要入府明询,我观汝愚或已因此心境不平,若真为宵小算计,此行堪忧。”
“你我二人能明之事,汝愚怎会不查,他欲独身而往,正是防备东海诡谋,试问天下哪里有能留得住青凤之地,汝愚允五百青凤卫随行,已是为安我等之心,若此时再多生事端,说不得反累汝愚计议。”寇子蟾言道。
邵海棠此时心下暗生愧意,罔汝愚视自己为江宁置重,江宁所制政体正为不倚一人为靠,而生众力相持,不知觉间自己亦为繁事所累,事倚青凤为重,此间思虑倒不如寇子蟾洒脱清明。
翌日,汝愚与易行之双骑起行东海宛陵,余五百青凤卫便装简行,自入宛陵会和。
二人放马疾行直至枋山下青池小城,易行之示询汝愚是否入城。
枋山战停汝愚与子方相约荆郡战事完结,便一起返岛探视陈昂夫妇,亦要接陈子方家小入江宁。
却不思此约至此却已成绝,按东海示报,岛上陈昂夫妇与随住家眷皆遭罹难,陈子方家眷亦难幸免,此事汝愚已佐思良久,当时枋山战事将停,便当赴岛接子方家眷来江宁,只是当时梁宝伤重,袖儿又已怀子,只得留陈子方于广陵调度,也怪自己全心思虑荆郡战事,耽搁此事。
汝愚此行正如寇子蟾所料,早已对陈昂夫妇遇害心怀疑虑,于汝愚而言,此去宛陵另存大事,一来吊唁陈昂夫妇,二来亦要查明真相,此时确是无颜相见陈子方,当即示易行之绕城而过,意待此行归来查明真相,再与陈子方交代。
不思将至枋山北麓东海防境,却遇褚文长、陈子方与水如影。
荆郡撤军后,东海行丧天下,水如影知陈昂夫妇遇害,心忧汝愚此情难释,又不愿入江宁再添是非,料汝愚定要入东海,便来青池边境停候汝愚,正遇陈子方得丧报于褚文长,同于枋山静候汝愚,算得时日距十一月初五丧祭愈近,汝愚将至,便在此时共候。
月余未见,子方正值壮年,却已是鬓显白斑,汝愚心愧不已。
陈子方并非痴愚之人,一心怒火只向北方强虏,扶定汝愚泪撒阑珊,直道若有招一日北上伐呼兰,定要血今日绝师灭家之仇。
旁侧褚文长义愤间却是神昂气扬,直言此次张季道亦是决心北抗外族,东海、江宁本是兄弟之邦,终得携手赴敌之时。
如今宛陵遍邀天下强势聚会宛陵,此次盛会后,夷灭外族、东海、江宁共仇得报指日可待。
自呼兰南侵,汝愚便定志北伐,可如今眼见天下群雄皆起共仇敌恺,却难如褚文长、陈子方血涌。
至今日天下觉醒,却是以累累鲜血换来,若终须以热血唤醒世人,汝愚情愿以己身献。
如影默行汝愚身侧,紧紧怀束汝愚侧臂,自汝愚雍扬守城战起,旦奉危局,水如影不离不弃必侍身侧,此行如影尽弃行装,背携瑶琴独身而至。
汝愚便有意独行雍扬,于此时又携何情再驱。
当即换乘东海备迎车马,直赴宛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