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在子弹即将出膛的刹那,程临飞突然出声,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我有话说说,对你们很重要。”
俩人对视一眼,女人开口:“小哥哥要说什么呀?说得不好可是会死得很难看哦。”
程临飞抬头,“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你们要找的人。”
俩人再次交换眼神,“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男人说。
“只要你们放过我和漠离……还有张羽笙,我就告诉你们。”程临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能找到张羽笙也是他告诉我,既然你们这么想致我们于死地,如果再抓到一个人,你们的功劳应该很大吧。”
说到功劳,俩人都有点动心。在这个利益高于一切的这个世界,这无异于一个大大的馅饼。
“我不是和你们商量,我是交换。”可能是程临飞的表情太肯定,眼睛里却有一种强自镇定的神色,那是害怕死亡的不安。
“……好,我答应你。”女人轻快地开口,“我不动他。”
不过程临飞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要求他们把他带到他们管理者面前,他要亲自对管理者说,免得他们反悔。比起他们,管理者的话更可信一点儿。
女人心底冷笑,有区别吗?正是因为上面下令他们才来,不管是对谁说,结果都一样。
……
天已经黑了,白枭和岸火俩人还是没有动静,让张羽笙以为他们已经睡着了。
听程临飞说完那些,张羽笙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没有恨他的理由了。可他还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可他无能为力。
张羽笙靠在树上,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看这里的夜空。虽然刚醒来的时候对于这样的世界很恐慌,可是这样看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海水也可以这样美丽。不知道正常情况下的海水是不是也是跟现在一样。
睡到半夜,他们被人叫醒,然后张羽笙也被带上了眼罩,推推搡搡地往前走去。
走出一段,张羽笙忽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又觉得落到了实地上,接着就听到了岸火的声音:“去底层那么久,还真是怀念这里呢。”
“终于回来了。”白枭没有起伏的声音陈述道。
什么意思,他们通过门到上层来了?张羽笙有些激动,可是感觉没有什么啊,他还以为会有很强烈的反应呢。
但是再一想,又整个蔫儿了下来。到了又有什么用?他现在能干嘛?
旁边,程临飞安安静静,静默到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们没有停下来,张羽笙觉得他们应该还在树林里,因为周围很安静,脚下有踩到落叶的感觉,偶然也会碰到树木。
直到天空微微亮了起来——虽然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东西,但还是能感受到微微的光。
过了不久,眼前突然又暗了下来,就像灯光突然熄灭,让人一下子适应不了。张羽笙心中疑惑,天亮了,不是应该越来越亮才对?
程临飞走得好好的,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然一下子摔了下去。岸火下意识伸手去拉,却突然对上程临飞的眼睛——他乘机摘下了眼罩——瞬间怔住了。
白枭发现不对,举起枪对着程临飞就要扣动扳机,程临飞猛地回头,俩人视线相撞,白枭突然调转枪口对着岸火就是一通扫射,岸火也不是省油的灯,伸手一挥,几团艳红的火焰冲着白枭飞了过去!
他们身上的火绳也被解开。
张羽笙一脸茫然无措,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声音似乎男人和女人打起来了?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程临飞给那俩人施加了幻象后便拉着张羽笙狂奔,漠离也在前面猫不停蹄。
看不到的情况下突然被人抓住拔足狂奔,张羽笙惊慌失措,可他又挣脱不开,但同时也发现束缚被解开了。他一把扯下眼罩,等看清前面带着他奔跑的人后,他有些不明白状况,“程临飞?”
周围景象昏暗,月亮还在海水中摇曳,是夜晚。
这里依然是郊区,但这里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东西。
咦?他刚才感觉错了?怎么突然就从树林出来了,还连林子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幻象持续不了多久,待会再说,现在最重要是逃跑。”程临飞回头咧嘴一笑,有几分坏,眼睛闪闪发亮,清明又纯粹,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一样。
他在“逃跑”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让张羽笙忽然想到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你想的都是逃跑?
看着他的背影,因为奔跑,发丝和衣裳都被吹起,在夜风下飞扬,在月色中泛着流动的银光,一种飘逸柔和的感觉。明明现在什么都莫名其妙的,甚至他背叛了自己,但张羽笙却在此时竟然神奇地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毫无预兆地、惊悚地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危险。
这里似乎离市区不远,没多久就看到了林立的高楼大厦,夜色中闪动着神秘莫测的华彩。
白枭和岸火也清醒了过来,他们追了上去。
程临飞带着张羽笙在大街小巷狂奔,张羽笙发现,这里跟他之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像是又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但他没有时间仔细去看。如果这里是白枭和岸火生活的地方,那他们这样只顾着逃跑肯定会被抓住。
但是张羽笙忘了,白枭和岸火互相伤了对方,他们追起来也有些费劲,渐渐地,竟然真的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可恶!”岸火一拳打在了墙壁上,烧灼出黑色的痕迹。目光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道路,凶恶得可怕。
“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白枭看向岸火,意味不明。
岸火转过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现在怪我了?别忘了当时你自己也答应了!——要不是你刚才下手那么狠,我怎么会追不上他们!”
“哼,你下手就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白枭冷哼。
“那你现在要试试吗。”岸火露出了狠色,掌心里火苗跳动。
突然,“大人让你们回去。”一道轻轻的,没有起伏的,却又像水一样纯粹的女孩子声音响起。明明是突然插入的,却因为轻到飘忽的声音而一点儿都不觉得突兀。
可是,没有人。
俩人不约而同露出了畏惧和忐忑的神色,却半点也不敢耽误地向着城市的中心,那幢高耸的,仿佛刺入了云霄的白色建筑而去。
张羽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到现在他还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们竟然逃掉了。
俩人在一个小道道里靠着墙壁气喘吁吁,累得浑身都没有力气,额头上的汗珠大把大把地掉,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片。
过了半天,张羽笙才把腰直起来,他看了看旁边的程临飞,开口:“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了吧。”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不稳。
程临飞抬眼,又露出了不正经地笑:“怎么,我出卖了你,你不生气啊?”
“那要看你怎么说了。”张羽笙佯装严肃,但心里也有些忐忑,如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其实他一直都无法完全相信程临飞真的背叛了他们,可是一路上他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刚才程临飞拉着他逃跑的时候他有点抓住了一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程临飞抬起手勾住了张羽笙脖子,“哎呀,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舍不得把我怎样的。你太狠心了。”程临飞做西施捧心状。
张羽笙一把拍下他的手,“快说!”看到他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变化,张羽笙一边庆幸一边心惊。庆幸他还是老样子,心惊他都背叛了,竟然还可以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很简单啊,我假装打不过他们,然后用假情报让他们带我来这里。我知道他们肯定会连你一起,那么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过来,而且还换了给你养伤的时间,多划算哪。”程临飞挑眉,洋洋得意的模样。他大概说了一下,漫不经心,“不过就是漠离受伤是真的,对不起了,漠离。”程临飞有些愧疚。
漠离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买账,脸一撇,鼻子一哼。
虽然非常地轻描淡写,一副“小意思”的模样,但张羽笙知道肯定没他说的这么容易,过程绝对是惊险的,说不定不小心还会把他们自己坑了。于是张羽笙惊了,为他的大胆,“但是这样很危险啊,你就不怕我们几个都玩儿完?要想知道门的下落,我们可以抓住他们问啊。”
“那他们说不说呢?假设说,说了假的呢?最重要的是,当时你的伤没有好,就算问到了下落也要等你康复才行,这段时间他们完全可能跑回这里,然后再带更多的人去,这样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虽然这方法是冒险了点儿,但只要是鱼,它就会上钩,只看你这饵好不好了。”
张羽笙虽然有些生气,却并不想跟他吵,因为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成功了,吵起来没有意义,但他心里就是不是滋味,“下次不许自作主张,我们是同伴,不应该有事瞒着对方,不是你说的?而且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许再做第二次了,办法又不是只有一个!”对,最让他不舒服的其实是程临飞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还把一切都瞒着他,让他有一种不被信任感,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你关心我啊?”程临飞笑得很贼,突然把脸凑很近。
张羽笙一把推开他,“答不答应。”他第一次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程临飞笑了,“好好好,我答应你,”他连连点头,也觉得有些理亏,“这次是我错,我不该瞒着你吓到你,以后再有什么决定一定和你商量。”
张羽笙哼了一声,勉强原谅了他。
“你刚才怎么知道我们来了上层?”
程临飞得意洋洋,抖起了腿,“你猜。”
“不猜。”毫不犹豫。气还没消呢。
撇嘴,“真不好玩。——因为漠离啊,虽然我们都被蒙着眼,但漠离没有。他们以为堵住嘴我们就没法交流,却不知道我跟漠离早就商量好了暗号,所以我才一直抱着他不撒手。虽然也是担心他啦。不过他们也挺狡猾的,中途故意说话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已经到了,试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