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回到宿舍的时候,太阳只剩下一抹赤红的颜色在天际边缓缓落下。白海翻出了李健国之前用来煮面和粥的电磁炉和锅碗,接了点水,试着照李健国当时的样子研究怎么用。
他接了电线,锅放在上面,按了几下电磁炉的按钮。
有一个选项是水饺,他反复按了好几遍。
“……怎么没有反应。”
“是不是就这样啊?”
“之前李健国用的时候有灯会亮啊。”
“那就奇怪了……”
三个人盯着地板上毫无动静的电磁炉和锅发呆。
泰太撸起袖子,有种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我来试试!”
白海惊道:“你要干什么??”
泰太伸手点了一下上面写着“开/关”字样的按钮。
电磁炉发出“哔——”的一声长鸣,吓得他们三人一致后退,远离了电磁炉。
数分钟后。
泰太:“……好像没什么事?”
白海:“可能吧……”
由浅:“嗯……”
泰太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应该不会爆炸吧……”
也就是泰太心大胆子大,白海在一旁给他提醒:“你小心一点……”
泰太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没事儿!”
电磁炉的灯是亮了起来,但显然还没在工作,周围感觉不到一点热气,也没什么动静。泰太就又点了一下“水饺”这个选项,电磁炉这次发出了短暂的“嘀嘀”声。
泰太回头看另外两人,发现他们还是保持着惊恐的状态,身子后仰,尽量远离电磁炉。
泰太:“……”
电磁炉开始发出正常运作的声音,锅里的水也慢慢有了反应,小气泡从锅底争先恐后地冒到水面破掉。
“……水烧到沸腾后,沿着锅边下入饺子……”
白海和由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挪了回来,白海手上拿着包装袋,正在念烹饪方法。
化学课做了很多次试验,他们对于什么是“水沸腾”还是很有概念的,特别是在场还有一位化学课代表——曾经多次担任化学老师的实验助手,虽然在后来的期末考中这位课代表未能及格。
“大概三分钟就好了吧。”
泰太嘟囔着,盯着水面。宿舍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水微微翻腾着冒出气泡的声音,三人都目不转睛,似乎从未像此刻一样专注过。
过了片刻,水开始剧烈翻滚起来,像从中心突然冒出一股活泉,白海手忙脚乱地快速拆来一盒水饺,“扑通扑通”地下进锅里。
泰太问:“要煮多久啊?”
白海一边下饺子一边回答:“包装上写着十五分钟左右。”
两人一起忍不住叹了口气:“好麻烦……”
发现此刻的默契,三个人互相对视着笑了。窗外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宿舍的单层玻璃窗不隔音,纵使隔得很远也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晚饭的前奏。白海想起白天街道上的红色纸屑,只怕第二天外面整个都是红色的海洋。
英语课本上总有那么几篇课文是写春节的,由于学习需要,白海每一篇都背得滚瓜烂熟。他熟悉书上写的春节的流程,此刻就像外国人一样,一切按部就班地来,一步一步对上别人所介绍的情况。
由浅在那边看着饺子,泰太把对联和福字拿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赶紧贴上。白海从工具盒里找了卷胶带,跟他一起出门。泰太个子比白海高一些,白海就负责裁胶带,再把裁好的胶带纸递给泰太。
“哪一张在左,哪一张在右啊?”
泰太看着对联上的两句话发懵,白海不耐烦地给他指了指。
“这句在左……语文课你也不听?平仄都忘了?”
泰太吐了下舌头,乖乖地按照白海的指示把上联贴在了左边。
他不知道是身体不协调还是怎么的,贴出来的对联和福字都歪歪扭扭的,白海也懒得管。泰太倒是很开心地退后了两步,观赏自己的“大作”。
红色和金色抢占视野,和宿舍外面的装修风格不是很搭,但泰太觉得看着十分喜庆,说“是有过年的气氛”。
白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以前过过?”
泰太傻兮兮地笑:“书上看到过,书上看到过。”
两个人折腾了一会儿,再进房间的时候饺子也差不多煮好了。由浅关了火,拿了几双之前打包食物时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屋子里飘散着速冻水饺特有的一股香油味儿,泰太吸了吸鼻子,感觉肚子正在“咕噜噜”地叫。
白海在由浅旁边跪坐下来,他关了电磁炉的开关,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雾白的热气蒸腾而上,水滴沿着盖子的边缘滑落,由浅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锅刚掀开,泰太就着急地想要伸筷子,又被靠近手边的热气吓了回去。
“等一会儿吧。”
冬季的白天实在太短了,外面不知何时已像深夜,深蓝的幕布下绽开五颜六色的光。他们远远地看着窗口,能看见一点点余光,白海发现泰太看得愣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饿了?”
泰太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一点怔愣,“饿啊……”
“差不多也该好了,吃吧。”
这是个很安静的春节,跟一月一日新年时学校内外的杂乱热闹不同,也没有电视节目,也没有真人表演,也没有家人和朋友。宿舍里被室外烟火鞭炮的声音衬得更加安静,三个人一言不发地吃着饺子。
或许是安静的气氛让人感觉太丧了,泰太第一个忍不住出声:“这个牌子的也没泡面好吃……”
白海拍了他一巴掌,“闭嘴吃你的!”
泰太唯唯诺诺的样子十分可怜,“……真的要闭嘴吗?”
白海愣了愣,小声地说:“……不用。”
虽然说是难吃,但他们还是把剩下的两袋也勉强塞进锅里一起煮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间三袋饺子已经全部吃完。白海调笑着叫泰太一声“饭桶”,后者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回应说自己还是更喜欢“泡面桶”。
泰太拿起墙边的吉他,说着就要给他们演奏一曲。他弹得毫无章法,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可能是普通的脑中所想,但实现的时候没有做好。白海想到今天日子特殊,也没有打断他,还跟着调子一起哼起来。宿舍内达到一种奇异的平衡。
由浅向来是平衡之外的独立存在。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无声无息,没有什么表情,对事物的反应很淡,像飘在空气里捉不住的烟。
泰太给曲子胡乱收了尾,开心地大笑起来。白海倚在窗边,窗外烟花绽放得更加密集了一些,整片暗蓝色的天空都快被炸裂开来的强光照亮,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云层的分界线,一片一片的,像热过了、鼓起来的馒头皮。
估摸着是时间推进,快到午时了,爆竹声不绝于耳,仿佛有要把人震聋的势头,白海打开窗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焚烧的气味。
由浅收拾了锅和电磁炉,把随手放在地上的一次性筷子都扔进垃圾桶里,之后直起身。
“我们去放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