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急忙塞给我一叠资料,足足十八张。
一个叫董伊川的女子,26岁,照片很漂亮,长发。
我坐上车,妈妈还在不停的叮咛,我应承着,司机师傅开始不耐烦了。
这家咖啡馆很像是专门为那些大龄的相亲人士提供约会的场所,走进里面全是些年龄很难揣测、关系模糊的男女女,靠窗的座位已经坐满了,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浏览起那一叠资料,从小学毕业的学校到现在工作的职位和薪金,从初恋到择友标准,从喜好兴趣到饮食癖好,从家庭成员到朋友评价……一个人的所有隐私和经历都用密密麻麻的文字呈现在我的面前,但我依旧无法熟知这个人。
8:00整,那个叫董伊川的女子朝着我走来,我起身拉开椅子,和照片相差很大,总之没有照片上那么惊艳。
很瘦,略美,很有教养。
这些算是我对她最终的评价,回来之后妈妈就开始盘问,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可能在这个年纪谈一场恋爱都是不现实的事情了,我们交往只是为了处处看是否适合结婚。
董伊川也是这么个打算,我们就开始交往。
一起约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看书,一起做饭。我不知道这算是陪伴还是生活,慢慢的就会模糊了感情的成分,是因为爱而在一起还只是因为适合。
慢慢的发现我们两个人相似的地方太多了,都喜欢安静的生活,理性且执泥,性格也都是隐晦内娴的,处的时间久了也都习得各自的心境和意思,说话慢慢也都显得多余。
有一次带她回家,我们两个人在我的房间,她看电影我写公文,安静的妈妈都觉得尴尬,其实我们都习惯这样了。
我不知这样的感情算是心灵上的默契还是性格相投而已,一转眼就这样交往了半年。
董伊川其实就是我年少时一直期待的理想伴侣,我爱的女子应该是安静的,懂事的,乖巧的。高中时代每每听韩俊林说起自己喜欢的女子,我都会心里蔑视,因为他总说喜欢张扬大气、活泼可爱的女子,可是最后却爱上了冷艳孤傲的高衿,按照他的说法计怦然才是他理想的女朋友,人总是糊里糊涂,爱总是在期待里圆满甜蜜,且不说韩俊林这样!我也是如此,我觉得和我相伴一生的女子必须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优雅有气质的才女,一般那种爱撒娇、世俗女子我断然是不会接受的,可是这又做何解释和杨杨的那段恋情呢?
终于发现,现实和想象终究是背道而驰的,我就这样在家人的催促和旁人眼里的门当户对中和董伊川准备结婚。
别人眼里的结婚似乎都是满满的浪漫和感动,可是只有结婚的当事人才会真切的体会那份劳累,这样的一天是怎样过去的呢?等到亲友散尽,我和董伊川躺倒在床上,累的不想说一句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扭过头来看着彼此,还是没有说话,董伊川这个样子确实很美,静雅温婉,可是很疯狂的我的脑子里居然是杨杨的样子。
看我正出神的看着她,董伊川浅浅地笑了,不是新婚那种羞涩的浅笑,再普通不过的浅笑,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她不是真的爱我。
“很累,对不对?”她坐了起来,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手问道。
“嗯。”我笑着看着她的侧影。
“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份面吧。”说完她就要起身,我拉住她,拥她入怀。
的确,我就这样结婚了,比我想象中的样子隔着千山万水,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刚结婚的时候还是有着种种的不适应,很多时候我都会忘记,原来我已经结婚了,特别是单位不久前体检,在婚姻状况那一栏我还是习惯性地勾了未婚,看到新来的小职员小罗不理解的眼神我重新检查起来,赫赫然看见“已婚”字眼,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就像小时候每升一个年级,刚开始还是习惯性写本来的年级。
我说不清我和董伊川的感情,她着实是一位好妻子,烧得一手好菜,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每次出去都是从容得体,更重要的是她比我还能容忍我的家人,妈妈的唠叨世故,姐姐的薄情挑剔。
就连韩俊林都开始羡慕我,好像大家都觉得我上辈子积了福德才能娶上董伊川。
旁人的这些言论和暗羡很多时候都让我自己也不停地提醒着自己,我,高嵇,应该是幸福的。
幸福这个东西,越来越难找到了,就像停止发行的书,必须书店的管理员告诉你,这本书多么珍罕你才会明了你收藏的意义。幸福似乎也是这样了,知道了别人多么想却求不得才会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蛮幸福的。
我不知道我的心结在哪里,只是偶尔想到已经结婚心里居然会感伤。
空闲之余还是假象起,如果,如果我不是和董伊川结婚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这些都是在晃神的空暇、某个无聊的午后或者忙的昏天暗地的间隙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又是一个年底,年底的时候工作突然就冒出来好多,因为省上会检查,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成反腐,据说我们单位每一年都会拉下一个大领导,黄碧福算是一个奇迹了,两年都没有出事,今年的检查似乎也就要收尾了,大家都准备安安宁宁地过年的时候却是得到消息却看到早报的头条某领导千金酗酒撞伤人,扬言“这就不是个事。”
之后就是黄碧福的调任,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
最后才知道那位千金是黄丫槑,黄丫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气得火跳三丈,事情的由头说来都觉得可笑。
丫头、波波和朋友出去喝酒,家里的保姆打来电话说小孩有些发烧,就匆匆道了别,不想路上堵得厉害,更不幸的是还遇见一群醉鬼,他们把车停了下来就是不走,丫头疯狂的按喇叭没人应,最后就吵了起来,醉汉扬言,有种你就撞,我舅舅是公安局局长,这就不叫事。波波和丫头本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经不住别人激将,怒喝道:我爸还是国务厅的呢,果真撞车。这一撞就引来大量围观,事实是醉汉的舅舅就是一保安,黄丫槑的爸爸虽然不是国务厅的但却是个真领导,这下有了噱头,并且连言语都混淆了说话者本人,本出自醉汉的那句“这就不叫事”反倒成了丫头的“这就不是个事”。好事者总能找到话题,这个世界也就不怎么缺少话题了,新闻似乎就喜欢这样的事件,这样才好显得民主,显得我们的法律对于惩治官员多么的公正无私,显得我们的媒体对于民生多么的关注,显得这个社会上的官员子女多么的无法无天,显得这个社会的平民大众多么的孤苦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