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总算挂断电话。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沈默没有示意人家，这些女人怎会如此肆无忌惮？
斐然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
以后的一周里，电话响了，她也不听，但凡陌生人打来，女佣一概替她回绝，斐然安静了好一阵子。
周五，刚好是舅舅生辰，前去祝贺，沈默出差，沈然上学，斐然只身前往。
门铃按响，有人开启大门，一见来人，斐然呆住。
一句乘风就要喊出口。
可是随即定下心神，柳乘风，乘风与她同年，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青年？
舅舅家房子特大，斐然进屋内才发觉地毯早已换新，墙壁也粉刷成了新的颜色，暖色调，温馨四溢。
那青年说：“我是林教授的学生，这次刚从国外回来，没想到刚好就赶上了老师的生辰寿宴。”
原来是舅舅的学生，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博士头衔，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
年轻真好，白衬衫粗布裤，一双破球鞋，丝毫不减魅力。
回到家，已是深夜。
“沈默，”她叫丈夫，“沈默？”
原来还没有归家。
斐然躺在床上半晌，仍无睡意，索性到书房去翻看旧照片簿。
找到了。
她与乘风的合影。高中二年级，十几岁，一脸稚气，看着镜头笑，真要命，时间竟是这样匆匆。
同学们都戏称他俩会结婚，但是没有。
她嫁的是沈默。
斐然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半夜把柳乘风的照片找出来细看，这张照片里的乘风的确像是今天在舅舅家遇见的那个青年。
她无缘无故开始想念。
那时候，高一，上午课休时间，因为下雨，课间操取消，老师领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进来，闹哄哄的教室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好多同学都脸红了，包括男生。斐然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
天！好娘炮！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这个人成了斐然的同桌。
他很沉默，斐然也学不会主动搭讪这么美丽的男生，他们同桌了一个多星期，愣是没有开口向对方说过一句话。
直到一天下午，瓢泼大雨，斐然的数学测验分数创有史最低记录，她心情沮丧，趴在桌上。一偏头，便看见同桌正在那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样子看起来十足的一丝不苟。
斐然提不起劲去做其他事，干脆就趴在那里细细研究起他来，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睫毛一闪一闪的，落下一片阴影，肌肤吹弹可破，她好想伸手去摸一摸。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直白，被柳乘风觉察到了，他的脸在一瞬间便染上了胭脂。
“咳，你……你还不回家吗？”他有些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书本文具。
“我没带伞，准备等雨停了再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对斐然来说，真是一点也没错，她好不容易盼放假了，结果老师在最后一节课分发试卷，分数一瞬间就秒击了她，心情一落千丈。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仿佛是印证了她的心思一般，一道电闪，一声雷鸣，噼啪噼啪的雨点就像水注一样往下落。她的心情差到不行。
不过这迟来了一个多星期的开场白倒是很好地治愈了她一下。
“我……我有伞，我们可以共撑。”他的脸更红了。
可惜了，这么美的男生，原来是个结巴，斐然在心里叹道。
“你不要乱想，我是昨天在小区看到你，才知道原来你家与我家就相隔一条街，所以念着同桌一场，想送你回家的。”好像是看出了斐然的心中所想，他解释道，“我不是结巴。”
哇！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接着一年，他们成为朋友。
乘风家屋顶的那个小阳台成为两人的秘密花园，他们一起，在那里背书、做功课、种满天星、养小金鱼……
“杨柳如烟，一剑乘风，你爸妈怎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斐然趴在阳台的小桌上，轻轻地问。
他的脸又开始泛红，“因为……因为那时我妈妈很喜欢看古龙的小说《陆小凤传奇》，她迷上了里面的一个人物，陆小凤的好友，轻功和刀法都一流的柳乘风。刚好我爸爸也姓柳，所以她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斐然有些笑抽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母亲以钟爱的武侠小说人名来为自己的孩子取名的。
“喂，乘风，那你呢？你爱看那部有你名字的小说吗？”她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看过一点，不过我比较偏爱梁羽生的小说，更加细腻感人。”
夜风拂过两人的鬓角，吹乱了斐然头上的碎发。
永恒的黑夜，有山，有树，有人，有高楼大厦，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色，将两个人的身影吞没。
是那个青年唤起往事。
不过唤得起，也不叫往事了。
斐然抬头，叹口气收起照片。
片刻，她接到沈默电话：“我在事务所，不回来了。”
斐然笑说：“嘿，旧时你驾车三个小时，来见我十分钟。”
那边一阵沉默，只闻呼气声，她知道他在生气，主动挂断。
沈默大概也感觉到了两人气氛之间的僵硬，他出差前一天晚上，斐然没有替他整理行装，也没有跟他说贴心话，一句也没有。自从许昕三番五次往家里打骚扰电话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在外面女人不断，她从未说过一句，但这次，他认真了。他沈默认真了，因为她看到他为了那个少女翘班了，他为那个少女冒雨买生日礼物了，他为那个少女去学校打架了。
墨墨曾对斐然说过：“一个对男人让步的女人处于弱势，她会不断地让步。”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有时候，连斐然自己也怀疑，她和沈默之间的感情是否会随时破裂。
然而还没等她想个明白，真正的大事发生了。
那日她在洗头，外头佣人说有客来找。
斐然用毛巾擦着双手走到客厅，沙发正中央坐着的客人，俨然是许昕。
她呆住。
好家伙，居然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