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站起来,她穿着松身的白裙子,只要把衣服稍微拉一拉,便可看出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斐然的心一沉。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
“沈太太,”许昕说:“你为什么不跟沈默离婚,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他爱你,你同我说干什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娶你,你去同他说啊。”斐然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
“他说你不肯离婚。”少女的面孔有种得不到的爱永远是最好的表情。
“许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沈默不会同你结婚,你知道他不会,所以你用孩子来威胁他。”斐然也坐了下来,平静地开口。
许昕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可以说服他,叫他同你离婚。”她急忙说道。
“什么?”斐然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你叫我出马,去劝我丈夫同我离婚?许小姐,你脑子没有毛病吧?”
这真是斐然听过的最荒诞的笑话了。
“你们夫妻关系不正常!”许昕喘息道:“何不一刀两断,快点了结了它。”
“不正常的只怕是你,许小姐,你需要看医生。”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我肚子里怀的,是你孩子的弟妹!”许昕站了起来,操起右手边的一个花瓶就砸了起来。
“笑话!你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你到我面前来撒泼控诉有什么用?干嘛不去同沈默商量,没准他一看到你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一时心软,就跟我离了婚将你娶进门了呢!送客!”
许大小姐不肯走,幸亏佣人同司机一起将她扫了出去。
当夜,斐然正式与沈默摊牌。
“我跟你离婚,真是受够了!孩子归我,财产我一分不要。”
沈默脸色发青,他们冷战已将近一个月,这天接到斐然电话,满心欢喜地赶回家,结果却看到她一副冷脸,跟客厅里破碎的花瓶。
“我告诉你,我是冤枉的。”他沉声道。
“有什么证据?你自己做了丧尽天良的事,由我来收拾残局。”完了,斐然告诉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我连手指都没碰过她,斐然,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历年来逢场作戏的事不是没有,但我怎么会去碰那种女人!”沈默走近身来,紧紧捏住她的肩膀。
“老虎不说它在跳,但它确实在跳!”斐然也来了脾气,用力踢他的小腿,趁沈默吃痛,将他推开,闪身跑到书房,将自己锁在屋内。
她很疲倦,她需要真正的休息,她实在受不了,动荡的感情生活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一两次是可以忍受的,但不能来个没完没了。今天是许昕,明天或许就变成了孙昕,赶走了一个,还有成群的在排队等候。
斐然是个插画家,自由职业,有自己的画室。然而婚后几年彼此对各自的事业互不干涉,所以沈默并不清楚斐然的画室具体在哪里。第二天上午,趁着沈默去上班的时间,斐然收拾了行李,搬到了画室。
沈默应当趁此机会与许昕做个了断,他们如果决定在一起,斐然愿意退出。
不到三天,沈默送上花来,因为斐然不放心孩子,留下地址,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在佣人嘴里把她的行踪套了出来。
是紫色郁金香,雨打郁金香是美丽的,拿在手里一大束,将他的脸都遮住了,斐然第一眼没看清楚。
“有人叫我送花来,小姐。”他说。
“呵,你一定是搞错了,沈默!”她忽然看见他,正准备用力关上门,却被男人抢先一步,跨了进来。
有些人肯为爱情而死,但不是她。
抑或她从头到尾,尚未遭遇到爱情?
沈默再次出现在斐然的面前时,神情有着明显的变化。有点落寞,没有女人在身边的沈默,眼皮特别单,本来的单眼皮,特别憔悴。还有小小的胡渣子,不太显眼,小黑点,他的胡渣长得特别快,早餐刮了,黄昏便可长出来。
他望着她,良久仍没有开口。
而斐然,她是老狐狸,若无其事地,照常心不在焉地与孩子说笑,沈默把沈然也带来了。
让他受点罪好了,为什么要同情他?身边的姹紫嫣红那么多,该沾惹多少是非?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炙热,烫她的心,要抵抗住沈默这种目光不是易事,斐然暗暗佩服自己的定力。
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解决的。
斐然哄着沈然去了画室的小隔间,那里有很多童话书,是她专门为儿子准备的。片刻,斐然推开大门,走到对面的人工小河边,沈默跟在她后面。
“沈默。”斐然开口,平时她叫他默,一般来说,叫“沈默”说明事情很重要,但他从不知道她对他的称呼有着什么不同。
“嗯。”他应了声,好看的浓眉轻轻挑起一根,衬着他的胡渣,有种颓废的美。
“你爱她吗?”还是淡淡的微笑,这个表情,斐然对着镜子练了两个小时,现在都已经僵住了,想换也换不了。
“什么?”他愣住。
“你爱许昕吗?”
“你胡说什么?”听语气貌似是火了,音量也提高了一倍,只是伪装得不够彻底,她还是听出了那迷人的嗓音里微微的不安。
“别生气,只要回答我就好。”只是一个答案,她要的不多,只要他说爱,她立即就放手,成全他和许昕两人去双宿双栖。
“斐然,你别找事儿,许昕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呵呵,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离婚协议书我放在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依旧是微笑着平静地说。
绕过他,进屋,锁门。
她苦笑,还能支持多久?
于是,大家都受罪了。
那夜,斐然做梦。
沈默漆黑的眼睛看牢她,问:“你有没有收到我的花?”
而她说:“我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是英国人,会说一点中文,她不知道郁金香就是Tulip,她还说从没有听过这么美丽的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