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壹不愿再错过一天。他渴望能有个客人进来，稍微打破僵局。可是没有。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客人进店了。
那说点什么吧，哪怕背书，也要背一段。他真的背了一段。
脸小小的，眉毛高高吊着，充满狐疑。她揶揄地眯起眼瞅着他，好像从远处极目远眺的神情，再善意地嘟着嘴。其实她帽缘根本就拉得很低，衬着那乌黑发亮的头发，俏皮逗趣。她的蓝眼珠也深得几近黑色，粗线织的灰外套领子竖起，但未遮过她嘴部表情。
这段话出自于“密室之王”约翰？迪克森？卡尔的推理小说《女巫角》。这是书中两人初次相遇时，对女孩的描绘。小说里言情部分非常少，最多算是点缀，与爱情小说相比，情节说是拙劣都不为过。可唐壹此时想到的，就是这本书中蓝坡与桃若丝？史塔伯斯相遇时的情景。其他关于爱情，亦或是关于相遇的小说情节，通通像那些羞涩的女角一样，隐匿起来。唐壹念得很轻，声音有些颤抖。
林椰慌乱地抬起头，问唐壹说的是什么
“一部小说里，两个人相遇时，对女孩的描写。”唐壹本不打算和林椰说这个，他不自信林椰会对这本推理小说有兴趣——它的书名起得并不吸引人。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唐壹说男孩女孩相遇，林椰以为唐壹说的是言情小说。“不，”唐壹说道，“是推理小说，里面描写爱情的成分微乎其微。叫《女巫角》。”他见林椰眉头微微皱起，开始后悔说出小说的名字。他心里又埋怨那位密室之王，为何不把这一本的名字起得好听些，像《燃烧的法庭》、《至死不渝》听起来都要好得多。
唐壹问林椰是不是不喜欢推理小说，林椰摇头。她其实读过一些，只是因为太绕，所以没有过多的兴趣。要说爱情，林椰觉得应该首推《穆斯林的葬礼》。
她谦逊地笑笑，补充了一句——在她读过的书里。
唐壹以前读过《穆斯林的葬礼》，读完只觉得太惨，书被搁置一边，再也没有看过。此时他脑中又绘出楚雁潮在新月墓地拉琴的情形，哀伤爬上了他的眉梢。
林椰说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是童话，是给孩子看的。结局悲惨，才能让大人们接受。
唐壹刚要开口，店里来了客人。他有些恼怒，又觉得自己好笑——他的本职是就卖烟酒，而不是和林椰谈情说爱。来者要了条烟，付完钱就离开了。唐壹没继续刚刚的话题，这位连长相都没记清楚的客人，无形中提醒了唐壹他与林椰的差距。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林椰见唐壹不说话，疑惑地望着他。
“哦没，”唐壹说了谎，“我只是想到刚刚说的——我喜欢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哭都行，结局要好的。也不见得这就是童话吧。”唐壹忽然笑了，“林椰，你还是个孩子嘛！”
听唐壹说她是小孩，林椰嘟着嘴，嗔怒道：“不许说我是小孩儿，我长大了！”
“好好好，林椰是大人了。”
“哼！”林椰的小嘴还是撅得高高的，头扭向一边，不看唐壹。
“生气了？”唐壹忍俊不禁。
“才没有，大人才不会生气呢！”林椰一本正经地说。
唐壹：“为什么大人不会生气？”
林椰：“因为我爸爸他就不会生气。”
唐壹：“他对你很好么？”
林椰：“那还用说。哎对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是指，《女巫角》里，两人相遇描写女孩儿的那个。”
唐壹：“蓝坡和桃若丝？史塔伯斯。”
“嗯？”林椰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唐壹，看得唐壹心里发虚，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脸正慢慢发烫。
“林椰，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唐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啊？”
“我是说——”
“我听清楚了。”
唐壹尽可能地保持镇静，但是嗯了一声之后，他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左顾右盼着，动作愚蠢至极，毫无意义。很快，他又发扬鸵鸟精神，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再想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坐着，像犯了错的孩子。有好几次，唐壹猛地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哪怕说些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句子。可碰巧林椰也把头抬起，两人目光短暂地接触之后，像被电了一下，又各自很有默契地把头垂下。他们的脸变得更红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尴尬许久，林椰先开口问。这问题更让唐壹语塞，他用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说什么。”
林椰：“说你有多喜欢我。”
唐壹：“很喜欢很喜欢。”
林椰：“可是——”
“别可是的了！”唐壹终于鼓起勇气，他双手一拍桌子，身体前倾，接着说：“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再想办法。”
林椰咯咯地笑了起来，问唐壹想什么办法。唐壹说暂时没想好，声音又小了下去。对面的林椰笑得花枝乱颤，“不用想了，我答应你。”
“答应得好干脆，是不是你也暗恋着我？”
“哼，才怪，臭美！”林椰的小嘴又嘟起小嘴。“我后悔了，我拒绝。”
“呃，不行，不许反悔，但应了，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林椰笑得更欢了，店里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幸福素来按部就班 也得以被王更之发现。唐壹和林椰满心欢喜地一起回家，道别后，唐壹回到公寓时，发现王更之正轻蔑地看着自己。
“你是怎么认识小林椰的？”
“这和你有关系吗？”唐壹对他像审犯人一样的语气十分不满。
“你放屁！信不信我马上叫你滚蛋！”王更之粗暴地吼道，“有没有关系这和你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随时可以让你走人。我警告你，离小林椰远点。”
唐壹没有搭话，径直往公寓里走，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足够好，没想到被一个看大门的看清了心思。虽然唐壹不会因为王更之的话退缩，但那老头的言词依然给他带来很大的困扰。
唐壹叹口气，走上楼去。他无意与王更之争辩，也无力与他争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