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壹想自己不是刘小绿的家人,和她之间更没有爱。刘小绿日常绝不会一嘴一个“哎呦”“呐”“呀”“耶”,此刻这种令人发指的状态只能用卖弄风骚来形容了。想到这儿,他差点笑了出来。
“咳咳,唐壹,我告诉你,你态度极其不端正,重写!”朱西月单手把纸揉团后“啪”地拍在了桌子上,随即点上一根烟,走到了外面。刘小绿冷笑一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旁。
英语课代表跑了进来,对刘小绿说:“老师,你快来上课吧,现在教室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单纯的课代表,一脸惊慌的样子。
“哎——呀——”刘小绿往后一仰,悠然道:“你回去吧,哎——呀——,我现在心情肯定是调整不过来啦,哎——呀——,你回去吧,你回去管一管吧。嗯,就这样了。你可以回去了。”
“真他妈的恶心”,唐壹暗暗骂道。“朱西月也是,大傻×,还态度不端正,你他妈的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态度端不端正?我他妈的态度就不端正了怎么了?!”
唐壹心里骂着,低头一看,满纸都是他妈的。
课代表走了过来,对唐壹说:“唐壹,你劝劝老师呗。”
“嗯。”唐壹敷衍着。“我——你回去管一下吧,抱歉。”他知道自己不该把一肚子积怨牵连到课代表身上,但态度却无法改变。唐壹接连又说了几声抱歉,送走了课代表。他揉了纸,塞进口袋里,开始重写。
下课铃响,外面吵闹起来,刘小绿拎着包准备回去,她颇为得意地朝唐壹一笑,乜了他一眼。倏然又想到这样在一个学生面前炫耀或许太掉价,又板着脸把头鄙弃地扭过去,目光恰好对上从外面回来的朱西月。
“哎嘿。”
刘小绿尴尬地一笑,冲主任点了头,低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赶紧写,写完滚回家去!”
又是朱西月的呵斥。
唐壹把原来的那份抄了一遍,递给了朱西月。
教室、办公室皆在二楼。唐壹走到一楼的走廊时,遇到了王伦。
“哎,阿抗,没事吧。”
“没事,狗日的刘小绿真他妈的不要脸,说她是‘摸’我两下。我也想‘摸’她两巴掌摸得全班都能听见。狗日的,我真他妈佩服她的不要脸。朱西月也是的,就帮着刘小绿,话都不让我说。算算算,不想多说什么。”
“好的吧,一对狗男女,何必放在心上?就当他们是个屁,放了吧,何必憋着?对身体还不好。”
“哈哈,嗯。”唐壹把写满他妈的的纸拿出来扔掉,再把被朱西月揉团的纸折好放进口袋后便与王伦道别。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在二楼阳台注视着他们的朱西月。
一张脸,格外铁青。
去年夏天,唐壹中考发挥失常,和区一中的分数线差两分,饮恨去了双水。那段时光里,他受尽了亲戚的各种嘲讽,暗无天日。几天后,他远走赤城,打工、散心。两个月很快过去,双水中学开学报到的前夕,他连夜赶了回来。
回到江海市,已是深夜,小镇不似赤城,夜晚灯火通明的样子,下了车,偶有几处灯光。这个夜晚的月亮时隐时现,抬起头,能见到天空中明明暗暗的乌云。
车站不远处有间旅店,破旧的招牌,透过灯光依稀见到“住宿”二字。广告布被年岁风干了色彩,只剩惨白。靠外的一角不知为何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块破布孤零零地摇曳着。
唐壹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旅店。这间店的厅堂不大,亮着暧昧的灯光。一个穿着妖冶的女郎倚在陈旧的柜台前,手里叼着一根烟。都这个点了,没个正事也不睡觉。柜台后面看不到人,原来她是旅馆的前台。
也不知道注意下影响,唐壹想。另一边的茶几边还坐着四个夜猫子,三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在打扑克,那名女子趴在中间那个男人的怀里。他长相平平,胖,短发胡茬。他的牌似乎很不好,总是皱着眉头,一条金灿灿的大项链挂在脖间,煞是惹人瞩目。女人两臂环着他,一只手搂在男人的后背,另一只手好像无意似的放在男人腋下的位置,她斜靠在男人的肩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只要从外面看便不难发现,那只在男人腋下的手在不停地打着手势,借助男人身体的隐藏,毫无破绽。斜对面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看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默默地出好每一次牌。
唐壹在门口愣了一会,走上前去,用方言对那个抽烟的女郎说,住店,一个人。
女郎也愣了一下,显然是刚看到唐壹,她“哦”了一句,又没了下文,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人虽然打扮妖娆,目光里却满是哀伤,看得唐壹心里发堵。
“哎娜娜,别想了,对那种人动情值得吗,来客人了长长眼哎,烟烧到烟屁股了还拿手里,真是!”那个躺着男人怀里的女人不满地尖叫道。
“是是是。哎,你要住店是吧,一个人?”
唐壹点头,接过钥匙,走两步停住了。寻思需不需要交身份证,又想或许是小旅店,不需要出示身份证吧。再说自己年龄并未满18周岁,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还是别主动找麻烦的好。停了一会儿,唐壹径直走上了常年失修的楼梯。
“嘎吱——嘎吱——”
唐壹躺在床上,疲惫不堪。就在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敲门声。响了几声之后,他又听见门外有人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了柜台。唐壹没有多想,打着哈欠走过去开门。门被打开了一些,门外站着位女郎,她脸上擦着淡淡的妆,长相平平,只穿了一件极其宽松的背心,衣摆垂到她修长的腿部。
唐壹有些疑惑,呆呆地杵在哪儿,语无伦次,想说些什么,出了口,却只剩下了嗯——呃之类无用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