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西月走上二楼,穿过静悄悄的走廊,走进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唐壹走进去,和印象中其他办公楼里的办公室不一样。这里有3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贴着墙角,乱七八糟地堆着些杂物。剩下的两张摆在一起,一张桌面放有书本资料,另一张空空如也。房间整体感觉有些空,比其他“高级办公室”还要空,且很简单,近六月的天了,唐壹感觉有些冷。
朱西月还是不管唐壹。他坐到有书本的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硬纸板包装盒。褐色的方柱体,几十厘米高,长宽相仿,两头面积不大,一手可拿住。朱西月走到乱糟糟的那张桌前,找出一把美工刀,小心地把包装盒破开一条口子,放下美工刀,拇指对着口子扒拉扒拉,又拿起美工刀,迅速地划出一条长缝。
唐壹站在朱西月几步前,无事可做,不解地看着朱西月手上的动作。
朱西月把包装划开后,从里面掏出两个小的柱体,原来是两条烟。他以更快的速度拆开然后再拆开一个小包,一只本是在烟盒上动作的手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打火机。
“啪!”打火机响,明亮的火焰,点着了朱西月叼在嘴里的烟。他把桌上的烟盒和烟通通塞进抽屉里,往后一仰,深吸一口烟,眉头随之一皱。最后,他一眯眼,吐出烟,神色舒缓了许多。
这时候,他才挺了挺身,椅子象征性地往前挪挪,烟拿到手里,问唐壹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
唐壹看朱西月在自己面前表演这么久,十分恼火,只说自己是生病了。
“你昨天去教育局干嘛?”朱西月倒是没问唐壹什么病好了没有。唐壹回有事,朱西月追问是什么事。唐壹回找人,朱西月又追问找谁。
“呃,教育局老师——呃,或者说,教育局领导。”
朱西月:“找他们干嘛的。”
唐壹:“我在学校被老师欺负了,我觉得只能找他们。”
朱西月:“谁欺负你了?什么叫欺负?”
唐壹:“刘——好吧,被删两耳光,应该是我被老师侮辱了,所以才去找教育局。”
朱西月:“你去告状去了?”
唐壹:“呃,我不知道告状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是去教育局说事的。当然老师你硬要说是告状我也没办法。如果你想了解——”
“态度端正点,我在问你话!”朱西月的声音提高很多。
“呃,我知道你在问我话,但我不认为我有态度不端正,呃,嗯。”
唐壹还是同样的调调,甚至说完那个“嗯”时还煞有介事地冲朱西月笑笑。
“你态度哪里端正了?你就往这里你一站,就那样跟我说话,这叫态度端正了?!我是老师,你要尊重我!”
看着眼前变得有些暴躁的朱西月,唐壹想笑。
“我态度哪里不端正了,我不觉得态度不端正。你说我怎么没来上学,我说生病了。你又问去教育局干嘛,我都一一回答了,我说话怎么就不端正了?”
唐壹忽而觉得这段话倒真有些不端正,就缓缓道:“往这里一站也是迫不得已,在教室,你叫我过来,我就跟着你了。你走进办公室,我也就跟进来了。然后你忙你的,我就在这站着,要不我怎么办?端把椅子来坐着?或者躺着?我可不敢。我只好站着,你又说我就往那儿一站,朱老师——我倒觉得有点手足无措了。至于尊重,我觉得我已经十分尊重你了,你叫我过来,我早读不上了就跟你来了,然后一五一十地回答你的问题,哪里不尊重了我改还不行吗?如果老师觉得我不该直呼你而该说您,好吧,老师,您好。不过我反倒觉得老师你对我不尊重。来了有一会儿了,你自己光顾着找烟抽,却把我晾这里老半天,您说呢?”唐壹一口气说下去,看着朱西月愠怒的脸色,再也憋不住了,学着那天在教学楼办公室里刘小绿的样子,唐壹给了面前的朱西月一个刘小绿式的微笑。真笑假笑模仿的笑一起夸张地糅合在唐壹的脸上,样子十分滑稽。
朱西月鼻子快气歪了,心想这小子倒有理了。他鼻孔扩大了一倍,沉沉地呼吸一次,压低声音教唐壹拿边上的椅子过来坐。
唐壹毫不客气,他本来就够高,一步岔过去,再伸长手臂,椅子的椅背就被他握住了。他只用了一步便把椅子拿了过来。这样虽然又快又简单,但是样子很难看,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难听的声响。朱西月稍有缓和的脸色又变了。
刚刚坐下的唐壹感觉到了这一变化,却不好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还做出一脸疑问的表情看着朱西月。仿佛在问,老师,你又怎么啦?
朱西月把没抽完的烟使劲地拧到烟灰缸里,问唐壹昨天去教育局,说了什么。
唐壹本想噎他句“这是个人隐私不便回答”之类的话,犹疑下,还是如实地说了原由。朱西月冷笑,“你刘老师有病么?上课好好的,突然冲过去抽你两下?!”
“不,我也有说之前她停止讲课不懂干嘛了,我和后面同学玩起来了的那一段,我都如实说了。我记得那天有写事情的经过,老师你也看过了。”
“玩起来?你说得轻巧!现在每个教室前面都有摄像头,你和后面那人的行为全拍下来了。我看过录像,你和那人拳打脚踢疯了足足有五分钟!五分钟啊,像话么!还是课堂么!”
唐壹心里好笑,想朱西月怎么不说他和毛一伟降龙十八掌又乾坤大挪移。而校方在教室里装摄像头的龌龊行为,唐壹素来不齿。
每年九月开学季,学校就会像过新年一样,提出一些新的计划,作出一些新的规定。唐壹这一届的新气象,是摄像头。
教室里要装摄像头了!消息一出,双水中学炸开了锅,学生们一想到此事,后背就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