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如火山喷发
冯宸宸2017-08-22 18:042,123

  一路上,唐壹对映风湖的绝色风光赞不绝口,林椰靠在唐壹胸前,说,比起这里,她更喜欢枫原。

  映风湖靠赤城的边陲,三面环山,东边方向山比较矮,地势平缓,这一片,就叫枫原。顾名思义,整片山都是枫树。在到处都是枫树的赤城,数枫原的枫最多,最齐,最漂亮。映风湖的四季,有它四季的美,晴天它以绚烂夺目,雨天他以朦胧出彩。可是,枫原灿烂的季节只有秋天。那时,枫叶化上红色新妆,层林尽染。

  秋天是短暂的,北风吹破明朗的天空,女娲石被风肆虐得支离破碎。天空终日是灰蒙蒙的,枫原里,褐色的土地铺满了厚厚的红毯。等待。漫长的等待。经过寒风萧索,经过燥热炎炎,群枫凤凰涅槃,重新绽放。

  沿着枫原往上走,有一地势很高的山头。在湖边看湖,水光潋滟,光怪陆离;在山头远望,湖面只有手掌大。映风湖像一颗宝石镶嵌群山里,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宝石在漫山遍野的红枫中闪耀,光芒万丈。

  林椰一边对唐壹说起那奇观,一边回忆往年看湖的情景。她仿佛已经置身山头,眼前就是璀璨的宝石。

  唐壹说,很美么?林椰点头。唐壹接着逗她,有多美?

  林椰嘟着嘴不说话,见唐壹半天不理她,又鼓着气说,“总之就是很好看,其他的你都能想到,只有湖——不亲眼看,是无法体会那种感受的,有点像像宝石,但是又不像宝石般狭隘。”

  唐壹说,再好看的宝石,也不如你的眼睛好看。

  他转过头望林椰,林椰也正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唐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星辰大海。

  唐壹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心理有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很奇妙的感觉。再看一眼面前的映风湖,和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额头竟沁出了汗。

  林椰的手在唐壹腰上拧了一把,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她说,你会带我来的,对吧。你会带我来枫原的,对吧。

  唐壹点头,林椰欢心地笑。忽然,唐壹明白了林椰话里的意思。他将留在赤城。

  唐壹对家乡的失望,使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过着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离乡的初衷,只是情绪的延续。名义上,这个行为是散心,但是陆青一眼看穿他有永不回去的想法。

  如果8月30日唐壹不去学校报到,他的身份就会由学生变成社会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词儿不再是个好词儿,它总与痞子这样的意思挂钩。唐壹不畏成为社会青年,他畏惧的是自己,离开学校后,唐壹发现他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他甚至不懂该去做什么。也许,他可以和林椰白头偕老,在店里忙碌一生。然而唐壹对他和林椰的恋情,毫无信心。

  至于他自己想不想留在这里,唐壹很少权衡。他没想过变游客为主人,没想过变风景为朝夕。他终究是个懦弱的人,有时候希望能改变什么,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从映风湖回来后,唐壹一直闷闷不乐,做起事也心不在焉。聪明的林椰看出了唐壹的犹疑,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问他,是不是在想故乡的事。

  唐壹点头,说毕竟也生活了十几年,就算没感情,也难以抹灭。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唐壹对自己起了恨意。

  林椰的目光里充满失落,却说,“我又不是把你囚在这里,我们随时可以过去嘛,往返不过四张车票而已。”

  唐壹说知道。抬起头,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几片坏死的叶子飘散而过。

  两个人的对话逐渐变得吞吐——和牵手之前倒有几分相似。那时候两个人心里充满希冀,现在只剩下迷茫。唐壹觉得什么都有,只缺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其实理由早就有了。林椰让他心动,越心动却越犹豫,这种病态情绪教他迟迟无法拍板。

  两个月之前,城南的森林公园里,林椰向唐壹提出邀请,两个人的命运从此牵扯到一起。两个月之后,他们在这里分离。那时候,唐壹看见林椰笑靥如花;现在,她蜷缩在长椅上,眼泪簌簌地流个不停。唐壹在她身旁坐下,林椰推开了他想抱住她的双手。“你不会留下来的,对吧?”

  林椰一连问了好几遍,唐壹皆回之以沉默。女孩哭出了声音,她终于不再抱有期望。哭声渐响,沙哑,声嘶力竭。唐壹心如刀割,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不清楚有什么理由会不满足,但是此刻,他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喜欢你,但是——”唐壹停住,从未觉得自己的话如此苍白。“我想永远地离开,我也觉得我会回来。”

  林椰再次从唐壹的怀里挣脱开,她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唐壹紧跟在她的身后。

  林椰突然蹲了下来,她哭得更凶了。唐壹把她抱到近处的长椅上,林椰歇斯底里道,“告诉我……我只要你留下来……”说罢,大把的泪珠从她的脸庞落下。唐壹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说,“林椰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别哭了。”

  林椰:“可是你不在了,我笑给谁看。”

  唐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此刻,除了说留下,任何的话都是刺耳了。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悲的念头:如果当初林椰有些犹豫,自己一定会说出我愿意从此留在赤城之类的话。如今……这念头在唐壹心里赤裸裸的似揭开的一道疤痕,怎么赶都赶不走。锤子刚落,地鼠又从另一个洞里冒出来。

  渐渐的,林椰不再啜泣。她极慢地往外走,道路两边树影扶疏,依旧葱茏,变化的大概只有人罢。她回头看了唐壹一眼,满脸泪痕。“如果知道有离开的这一天,你我就不该相遇。”她想再问唐壹一次,哪怕明知答案会是离开,也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她还想问他是否会再来赤城,刚要开口,内心的失望如火山喷发。只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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