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
“把他当作偶像。身上全是闪光点，想不招人喜欢都难。”
“那你也喜欢他吗？”
雯芝摇头：“我永远也不做主动的一方。”
朱丽了悟。周一上课，开始观察起这个大众偶像。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干净的阳光，是富家公子哥的味道。
与众不同却又合群。
课间他与男生们聊得正愉快，目光却忽然扫过来，一绺刘海晃过象牙白的额头，而那双如同墨色星海的眼眸则牢牢将人定住，他朝她微笑。
朱丽移转了目光，发誓不再看他。
周日被男同学邀去看电影，英俊的男主角深情地许下诺言，“I promise。”他对她说。
漆黑的影厅里，荧幕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些煽情的台词她没再听进去，她想起了范沛东，那人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后来他去伦敦求学，结识了一位富家小姐，在海德公园举行了婚礼。听说女孩的别墅，和玛嘉烈公主的那一幢只隔着一条小河。
朱丽仿佛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带着她的回忆汤汤而去。
那个漫长的越洋电话，海防大厦外的城市噪音让她听不太清范沛东说话，但她还是明白了。
她站在狭窄而拥挤的过道里怔了很久，一扇高高的透气窗半开着，天空飘着惨淡的云朵。她想起亦舒的话，人情是这样的薄凉，只要拿更好的来换，一定舍得。
做完礼拜雯芝去礼品店为母亲挑选生日礼物。
她的手上戴满金银玉铂，有戒指有镯子，一个个地比过去。
将来谈婚论嫁，不也是如此？朱丽站在一旁，心里哀哀地，像有硕大的露珠落在紫戚戚的花瓣上。
“你来帮我看看。”雯芝回头冲她一笑。
朱丽走过去，匆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一只镶碎钻的天鹅戒上，导购眼疾手快地拿出来展示：“天鹅眼睛上的钻石是十二分的。”
她想起了自己拥有的水晶项链，两只天鹅头抵着头，脖子长得围成一个爱心。总以为天鹅是在告诉她：“我的真心是十二分的。”
那是范沛东送给她唯一的礼物，她视若珍宝。可是他娶了别人，天鹅虽彼此相依，却成了这世上最寂寞的两只生物。
导购絮絮叨叨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还没反应过来，戒指已经套入她的无名指。
“小姐你看，戴上去刚刚好，说明它和你真的很有缘份。”
雯芝凑过脑袋来一看，也忍不住地称赞。
朱丽把戒指褪下来，一双手已经冷湿。“哪有自己给自己买钻戒的道理？”
“小姐，买钻戒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有素质的男人。”导购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克拉钻戒，“你看这颗就是我买给自己的，所以我男朋友送给我另外这颗拼镶的钻戒，我是不答应嫁给他的。”
朱丽脸色由青转白。
导购见劝说无效，转战另一位小姐，果然奏效。
她们在金钟站告别，一排排门店的光亮照得地砖发白，朱丽像渔民撒下鱼苗般地一头扎进茫茫人海。夜风吹得背心发凉，舌头也涩住，手指僵硬地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条水晶项链。
埋藏在心底的梦，早已被辜负。那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这座繁华的城市美丽得似一瓶67年的罗曼康帝，融在这恍馏的夜色里，连同红绿灯叮叮当的声音一起淹到心上去。
班长让晨跑时没标齐的人自觉站出来罚跑两圈。队伍里没人响应，他终于喊出朱丽这三个字。
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雯芝紧紧攥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说：“别理他！看他能怎么样！”
可是全班的同学都在等待，人群躁动，有人开始抱怨：“快点吧，还等着吃早饭呢。”
朱丽终于甩开了雯芝的手，撒腿往前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脸上忽然觉得凉，原来是下雨了。
红着眼睛回到教室，朱丽把脸深深埋在了英语课本里。
“为什么不解释？明明是在你前面的小安没有标齐，你总不能为了标齐去踩她的鞋子，所以你也标不齐。”雯芝质问她。
朱丽摇了摇头。
“下次不许你再这样撇开我的手了，你不据理力争至少也让我为你说句话啊。不管不顾地就那样一个人跑掉，逞英雄吗？”雯芝睥睨她一眼，板着脸道，“不过已经有人为你出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呵斥班长欺负女同学。”
人间自有真情在！朱丽默默在心底感激这位同学，痛快地吃早餐，负面情绪消失大半。
事后体育委员杨威更换了朱丽的位置，又是一个惊喜，她不忘连声道谢。
男生腼腆道：“不用谢我，都是安伦哥对你爱护有加。”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顾一凡作势给他一击，“那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不公平。”
呵，小小道德先生。
大体育课举行集体活动，投篮接力比赛。
朱丽不善运球，果然招来了教导主任的不满：“跑起步来和踩蚂蚁似的！”
她吐了吐舌头，一脸心虚。
男生们围在篮球架下三五成群。
每投一次不中，都会引来一阵嘘声，奇怪，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男生们特别关注的人物。
道德先生不断地帮她挡回飞出去的篮球，这让女生们羡慕不已。
第七次的时候，他抢过篮球，一个转身轻松地将球投进了篮筐。
“顾一凡——”班主任十分爱护女同学，见不得男生使坏。“一边呆着去。”
心里有小小的慌乱。
结果又试了两次，还是不行。教导主任结束活动，勾着班主任的肩膀吃饭去了。朱丽懊丧地站在原地，男生们一窝蜂地涌上来霸占了篮球框。
她归还篮球，两个体育部小干事守在框边上朝她做了个鬼脸，才转身把它们抬走。
她怔了片刻，听见一个声音在背后说：“要不要再试一次？”
竟然又是顾一凡。
“投篮很简单的。”他把篮球扔给她，朱丽反应慢了半拍，篮球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