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明萱没动,揪着衣服不放。心里委屈得要命,突然就有点讨厌小志,讨厌顾一凡,更讨厌自己。邬明萱回到家,洋洋洒洒写了几首酸酸的诗,写着写着,就哭了。
你把我推给他,把距离留给我们,谁的心上开出了花,谁的玻璃碎成了渣。邬明萱赌气一样地把自己写的句子拿给顾一凡看。顾一凡只调侃了一句,这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酸劲儿哟。顾一凡终于用对了一句诗。邬明萱却恨得牙痒痒,随即又觉得难过,他不懂。
他还是不懂。
后来,邬明萱又觉得自己可笑。你不说,他怎么会懂呢。凭什么指望他能自己发现你的心思呢。邬明萱暗骂自己蠢。暗恋里的人啊,情绪在心里翻腾个百八十遍,也只有自己了解,最后也只能自己消化。上一秒恨他不懂你的心,下一秒又骂自己太天真。作天作地,最后只把自己作死。
邬明萱一个想不开,去新开的理发店换了个发型。那时候刚刚开始流行波波头,邬明萱就被坑爹的理发师当成了试验品。其实也不算太糟,就是没看习惯,邬明萱瞅着镜子安慰自己。当然,邬明萱根本不甚在意其他同学的评价,她只在意顾一凡的眼光。还好,顾一凡看到邬明萱的新发型,没有嘲笑,也没有逗她。反倒觉得,嗯,有点可爱。
像那个什么,那个日本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樱桃小丸子?
对!樱桃小丸子!哈哈挺可爱的。
邬明萱的心情突然又愉悦起来。顺带着,胆子也肥了点。她会厚脸皮地问顾一凡要吃的,有事没事就跟顾一凡唱反调,英语考试跟顾一凡双剑合璧,两个人考全班你第一我第二的成绩。有一回邬明萱午休的时候趴在后面同学的桌子上假寐,突然就感觉有人摸自己的脑袋,像逗小狗儿似的。邬明萱咻地抬起头,看见顾一凡的脸,他在低低地笑,笑声很好听。邬明萱立马又把头埋了下去,心快要跳出来。
如果摸摸头就算喜欢。——邬明萱的笔记本
那年还是匆匆。当邬明萱还魔怔在这场独角戏里不能自拔的时候,分道扬镳的季节不期而至。最后的那一天,邬明萱和顾一凡隔着中间的六列小火车,各自靠着教室两边的墙,给周围的人写同学录。
【我们,连同学录里的痕迹都没留下,就要天涯。
留下的,也只有四十五分之一的毕业照一张,你笑得那么好看,我却被阳光迷了眼】
芥末生日,请了一些朋友吃饭。邬明萱和顾一凡在饭桌上不期而遇。那时候的邬明萱觉得自己已经挺淡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老同学嘛。
顾一凡还是那样,张扬,自信,嘴巴贱,有点别扭的温柔又让人抓狂。
听说顾一凡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女孩真幸福啊。邬明萱咬着杯子发呆。
顾一凡和邬明萱一样,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心里明明担心,关心的话到嘴边却又往往说不出口。能让他付诸行动并且暂时放下大男子主义的人,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邬明萱抬起头看了眼说得神采飞扬又略带羞涩的顾一凡,觉得他的眼睛里住着星星,要不然怎么会那么亮呢,让她陷得那么深,像个端着哈勃望远镜的天文狂热爱好者,一眼就想看尽里面所有的繁华。
邬明萱想起冯唐《水》里的一句话:你眼睛的面积一定小于湖,你也很少哭,为什么坐在你面前,就像站在湖边,细细的雾水就扯地连天。邬明萱觉得大概是哪个人恶作剧往她的可乐里加了酒精,要不然她怎么会有种微醺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邬明萱慌了,迅速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顾一凡一眼,她觉得自己在犯一个天大的错误,摸了摸树苗送的手机挂件,才定了神。
芥末组织大家玩“王说了算”的自创游戏,每个人按顺序轮流做王,先指定好几号和几号完成什么事情,大家再一起抽数字,然后亮牌,完成任务,不能完成的受罚。这是个危险的游戏。邬明萱记得,那时候小志生日,大家也玩过。王指定两个人互相对对方说我爱你。抽到对应数字的人就是邬明萱和小志,大家一片起哄,夸王干得好。邬明萱却只想钻地缝。小志情真意切地说了那三个字,邬明萱只觉得无比尴尬,就迅速又小小声地说完了,顿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顾一凡也在起哄,邬明萱知道他听不见,这三个字那么重,她说得那么轻,心里悄悄地在后面加了两个字,顾一凡。
那天散场之后,所有人又都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邬明萱去修了头发,拍了张自拍,是一颗朦胧的丸子头,做人人的头像。人人是邬明萱和顾一凡除了手机号以外,唯一的社交媒介。新头像刚设置没多久,聊天窗口就提示了,邬明萱点开一看,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顾一凡:新头像啊,还是那么呆啊。
邬明萱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开始敲字。
聊了很多,这是邬明萱和顾一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聊了这么久的天。没营养的,互相调侃的,毒蛇讽刺的,邬明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和顾一凡这样隔着屏幕聊天。邬明萱告诉顾一凡自己有男朋友了,顾一凡要看树苗的照片,邬明萱说没有,顾一凡就说是不是没我帅,不好意思给我看啊。看吧,顾一凡就是这样一个上天入地无人能及的自恋的男人。邬明萱对此嗤之以鼻。聊着聊着,邬明萱整个人不再那么紧绷,突然就生出了一丝鬼使神差的勇气。
告诉你一个秘密。从初中到高中我喜欢了一个人三年。
谁啊?XX?哈哈
你……哈哈
真的假的啊……这个不好笑。
真的啊……是不好笑啊 你自己要笑的。
干嘛喜欢我?
不知道啊,大概因为你有阳光的属性吧,你说你那么多缺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