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城毫不掩饰他眼中的心疼和无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声音里夹杂着疼痛与纵容。
“攸攸，其实伯父伯母也很想你的。”
“你有告诉他们你找到我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大概就能猜出来了。攸攸，你不能这么逃一辈子下去。你可以用阿妈来填补你心灵的空缺，但那终究不一样，她给不了你亲生母亲的疼爱。”
我偏开头躲开他一次次不停为我拭泪的手指。我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逃避，终于在他的话语间给毫不留情的点破了。
是啊，我何尝不知我对李阿妈的关照在很大程度上是借她的存在，来慰藉自己不能尽孝的遗憾。我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不想起往事，不再自责不再后悔。可惜，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再等等吧，我现在还没办法面对我父母。”
“唉，攸攸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在父母那里永远都是第一时间被原谅的。别让这样的遗憾拖太久。”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有时候我下定决心去给他们打电话，可是一个一个键按下之后，还是无法拨出去……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肯承认，我一直以来的懦弱。可是我好怕，我怕只要他们说出一个字我就会在电话这头崩溃痛哭，然后毫不犹豫的妥协。”
我话音刚落，顾渝城就大力地将我圈进了他的怀里，因为我们的距离并不近的关系，我的头几乎是抵在他的胸前的。
“傻瓜，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叫我这么心疼呢！”
我靠在他的身上，正好能听见他没说一句话的时候胸腔处传来的共鸣，我把自己的身体更往上凑了凑，那里的振动让我意外的安心。
“我好累。”
“那就睡吧。”
“明早记得叫我起来，我还有事。”我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话，也不知道最后顾渝城回复了什么，意识便逐渐朦胧。我就着被他拥抱的姿势缓缓入睡，这该死的熟悉的怀抱和气味。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窗外的阳光给刺醒的。我伸出手掌挡在眼前，使劲的眨了眨眼睛适应刺目的光线。我猛然意识到现在应该早过了要去上班的时间了。
我环顾四周，赫然发现顾渝城一双桃花眼里正饱含着笑意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腿上还搭着一台笔记本看起来正在办公的样子。我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以及临睡前对他的嘱咐。我顿时被激怒道，“不是和你说要叫醒我吗！”
那人脸上露出了苦恼又无辜的表情，“可是我没有答应啊！”
我咬牙切齿的扔了他一个枕头，顾渝城堪堪避开并且厚脸皮的又将它递回给我，“别生气了好不好？你昨天根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他说到这里有一阵微妙的停顿，接下来就看见他不怀好意的凑近我。
“如果你想盯着这双十分‘饱满’的眼睛去上班的话，我也没意见呐！”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人分明就是在挖苦我。我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昨天那个温柔体贴的顾渝城是我的错觉是吧！
我尚且保留了一丝理智，“顾然呢？”
“我一早就送他去了，你先缓一缓再起来，低血糖起床的时候不能有大动作的。”
我捧着他给我冲好的糖水倚在床头上，状似不经意的说着，“你还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啊。”
“当然，你的事我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没有例外。”
“少来了。你在干嘛？”我探出头打量着那人膝间的笔记本，一脸狐疑的望向他。
“工作啊！”顾渝城将他的电脑转过来给我看，“过一会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顾先生这么忙干嘛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回去S市工作好了！”
“我倒是想放开手，做一个无业游民天天待在家里让你养我啊！但是我想如果真这样的话你一定会把我踢出去的！所以啊，我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啊。”
我也只是嘴上挖苦他罢了，其实我比谁都知道他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不容易，说实话，顾渝城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动了。可偏偏有些事，从来都只是有心无力。
“我这两天手里正有一个案子要开庭，等我忙完了这件案子，我们带着顾然出去逛逛好不好？”
我盯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看着顾渝城目瞪口呆的样子恨不得将刚才那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自己给掐死。
我紧咬住下唇，装作不在意的掩饰着，“我也就是提个意见，谁让顾然总是嚷嚷着我没时间陪他玩。你要是工作忙的话就算了，我理解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从来都没想过我还能有机会和你和顾然一起，做一家人会做的事，我怎么可能拒绝呢！”
我以我许攸多年来作为律师的信誉为证，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顾渝城说话这般慌张无措语无伦次，一句话说下来差不多停顿了好几次，这个发现让我不禁有些得意。
“那么地点的选择就交给你了，最好近一点。”
“遵命！”顾渝城故作严肃的抬手对我敬了个礼，末了没绷住破功一笑，“攸攸，我很高兴，真的。”
他这话说的满满感动，我这心里却是满满心酸。
我的眼前有两条路，可是哪一条都算不上坦途。我一边磕磕绊绊想要继续前行，一边又舍不得放弃另一条路上的风景。我唾弃自己的优柔寡断犹豫彷徨，却自私的享受着片刻安生，不去选择。
从头至尾，最无辜的人难道不是顾渝城？可是偏生最委屈的也是他！
他包容了我的懦弱逃避，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挡下了许多灾难。他这么好，傻傻的好，要我怎么再承受一次没有他的生活啊！
“我也是。”我唇角扬起了一个灿烂至极的弧度，伴随而来的是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落，恰好就这么落入了我的嘴中。
谁说眼泪是苦的涩的？明明是甜的腻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