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我的意识一直断断续续的,想是身体机能需要恢复,还是得通过睡眠吧。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一直能感觉到顾渝城从始至终都陪在我的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不只是他,我的父亲母亲,顾然,还有杜念怡,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看看我。
所以凭我不完全清醒的意识,也能将六年不见的这群人的声音听了个大概。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攸攸!你醒了?”
顾渝城震惊的声音一下子闯入我的耳中。
我真的睁开眼醒了吗?我心下微微疑惑着,但是为什么我的眼前还是黑的呢?
不过顾渝城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他赶快叫来了我的主治医生来查看情况。
“攸攸,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要不是我看不见他的人,我真的很想冲他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又不是被撞傻了。
我感到医生的手在我的头上检查,将我的眼皮撑起来回翻看了两下。
“许小姐,我来问你,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
“现在您的能知道您自己是谁,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吧。”
我点头。
“顾渝城您有记忆,您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对吧。”
“您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入院的吗?”
我当然记得,而且我不后悔。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之后,那医生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顾渝城说道,“许小姐现在很清醒,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顾渝城没答话,而我感觉到他正一点点向我靠近着。
“你过来看一下,她的眼睛是不是有些不对劲?”顾渝城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许小姐,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他的手掌应该在我的眼前摆动着,只不过我不是看见了,而是感觉到了风。
我心下一沉,我终于知道这种怪异感是从何而来了。
我之前沉睡着还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眼前的黑暗,并且通过声音去判断他们的情绪和位置。
以至于我在刚刚苏醒,意识尚在混沌之中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出现问题的竟是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是我的什么动作或是表情告诉了顾渝城这个事实。
他将医生送走,转身走到我的面前,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伏在我的床边柔声说道,“攸攸,你不要怕。”
他话音刚落,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努力的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可惜久未开口说话,一张口最终却全是气音。
我不由得跟自己怄气,难道我眼睛看不见了,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吗!
“攸攸,别急。来先喝一口水。”
他将我扶了起来,让我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甘露滋润了我被灼烧的喉咙,减轻了一点刺痛。
当他正要重新扶我躺回去的时候,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是不是瞎了。”喝了点水之后,我终于能说出话来。
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却让我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顾渝城说的极其笃定,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努力的说服他自己。
“顾渝城,你不用骗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顾渝城沉默了一会,却没有直面我的问题,“我刚刚给伯父伯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已经醒了,估计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他们知道了吗?”
我看不见顾渝城此刻的神情,但我知道他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说不定会紧抿着嘴唇,身体颤抖。
“还没和他们说。”
我点点头,心情可称得上是古井无波。
自哭过之后,我便逐渐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哪怕我自己尚且平静,但让我的父母知道了他们的女儿刚刚苏醒,却又面临着失明的现状,他们一定会崩溃的。
“攸攸,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冲着判断的方向笑了笑,感受到身体上多了一个重量。
“你一定会好的。”
“没关系的,就算一直这样下去也无所谓的。”
许是内心的苦涩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要不然顾渝城怎么会疼惜的说出那样一句话。
“攸攸,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强的。”
我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底的一丝委屈,乖巧的将头抵在他的胸口。
“渝城,我真的好累。如果当时你没有出现的话,我有可能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来了,我在你的身边,所以别怕……”
他轻拍着我的背,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哭过一样。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好多梦,一会梦见你跟别人结婚了,一会又梦见我去世之后你崩溃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梦见顾然长大了的样子……然而只有梦里的黑暗,带进了现实中。”
“傻丫头。”他喟叹着,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所以还好你把我叫了回来,要不然我们岂不是要终生错过了吗?”
顾渝城拥抱着我,我也顺势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休息着。
完全不像是在生死离和的医院中,而像是悠闲的午后,互相依偎的恩爱夫妻。
“攸攸,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我不是傻子。从我出事时苍白的不成样子的脸色,到现在每一天不分日夜的守候,我都能“看”到。
我刚想回他“没有”,就听到了开门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我母亲激动的声音。
“攸攸!”
我将头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轻轻微笑着,“妈。”
我不知道我父亲是否过来,因此不敢轻易的出声叫人。
“我的宝贝,你是要心疼死妈妈么!”
母亲从顾渝城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我的身子,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脊背。
就是这样的动作,让我在醒来之后强撑着的坚强付之东流。
我紧紧的拉着母亲的衣襟,一声声的唤着,“妈,对不起。”
“你是该和你妈妈说对不起,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来你母亲为你操了多少的心!”
这是父亲的声音,虽然话是严厉的,但语气中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这才肯定了,灿烂的对着父亲的方向也是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
“哎呀渝城,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这么多的血!”
伤口?还在流血?!
我不禁脱口而出,“顾渝城你伤在哪里了?”
话音刚落,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母亲颤抖着双手将我从她的怀里扶起,不敢置信的问道,“攸攸,你的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