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文跟女房客到警察局的时候,画面是这样的,林芾安静的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女房东对她怒目而视,男房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警察虎着一张脸,敲着笔,脸色很难看。
苏立文带着女房客走到他们几个身边,警察抬起头,不满的问道:“您有啥事儿?”
苏立文指指坐着的三个人,说:“我来报案。”
“报什么案?”警察一头雾水。
“强奸案!”苏立文一字一顿的说:“有人意图强奸一个小姑娘。”
“什么?!”警察一愣。
男房东偷偷起身想跑路,苏立文一个箭步跨过去挡在他面前,“怎么?心虚想跑?”
男房东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脸一横,狡辩道:“谁心虚了?我,我这是,这是要去上厕所!”
苏立文转头对警察说:“他不能离开,就是他意图强奸。”
警察认真的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脸,然后用笔指着他们说:“你,还有你,都坐下,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还没等苏立文开口,林芾突然开口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警察讶异的看了看从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芾,点点头,默许了。
林芾把整件事的经过讲了一遍,期间房东夫妇试图打断她的叙述,都被苏立文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警察一边听一边做笔录,他见林芾说完了,就开始提出疑问:“这个小梅现在人在哪里?”
苏立文跟林芾对望了一眼,说:“……在医院,她病了。”
警察点点头,指着男房东问女房客:“你亲眼看见这个男的把小梅拖进他自己的房间去,意图强奸她?”
女房客回忆道:“我当时刚睡醒,听见门口像是有人在打架,紧接着隔壁好像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我以为进贼了,就推门出去看了看,发现房东家的门正打开着,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就过去瞧了一眼,正好看到房东把小梅压倒在床上,他看见我就松开了手,于是小梅就跑了……”
“警察同志,你别相信她,她是做小姐的,不是正经人,她在撒谎!”女房东生怕警察信了她们对自己这边不利,激动的跳了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女房客被挑破身份也恼羞成怒:“你老公三天两头摸我们这些女孩子,吃我们的豆腐,他这么下作你会不知道吗?”
“你放屁!谁看得上你这种下贱的女人啊?”
“你骂谁下贱?你这个丑八怪。”
“砰!”警察生气的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两个女人都住了口,互相怒目而视。
警察站起来,对苏立文她们说:“你们带我去找那个小梅。”转头指着男房东对另外一名警察说:“小陈,你把这个男的先看好了,等我们回来再审。”
“凭什么啊?警察同志,她们诽谤污蔑我老公!”女房东尖叫起来,上前一步拦在警察面前,不让他们走。
警察寒着一张脸说:“你不是报案了吗?我现在去帮你把盗窃嫌疑人带回来审问,怎么,你不想追回你们家损失的财产了?”说完朝另外一个警察努了努嘴,示意他把这对夫妻看紧了。
女房东只好偃旗息鼓,退开一步,眼睁睁看着警察带着苏立文她们离开了。
警察在医院里看到小梅虚弱的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就没要求她跟着一起回警局审问,而是让她用笔谈的方式做了一份笔录带回了警局,同时又在医院里询问了护士长她们关于小梅的人品,大家都夸赞小梅是个老实孩子,绝不相信她会偷东西。等回到警局后,警察又单独审问了男房东几个小时,最后男房东在事实面前终于承认了他意图强奸小梅,被发现后就把家伪造成被小梅偷了东西的假象,用来转移他老婆的注意力。一切真相大白后,男房东被刑拘了三个月,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这天做完笔录送警察下楼的时候,在一楼的电梯厅里,苏立文遇见了傅家明。她知道迟早会遇上,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状况下遇见,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愣了愣,有些恍惚,傅家明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应该只是跟警察打招呼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早就忘了她是谁了,苏立文心里这么想着,乘着电梯上楼,打开门的一刹那,她又愣了愣,电梯对面靠墙站着的不是傅家明又是谁,她以为自己上错楼层了,抬头看看,没错,看来他是特意在等她。
“好久不见。”说的居然是中文,苏立文第一次知道傅家明原来会说中文,而且说的还是一口地道的北京腔,普通话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好像说的还要标准一些。
“你在等我?”
“我在等你。”
这下苏立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过,他是她在同一间工作室里朝夕相处了一整年的师弟,要说熟嘛他们似乎也不熟,平时几乎不说话的,有事说事没事不聊,但他好像总是很懂她的需求。比如工作室的玻璃窗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就会将太阳光线反射到她的书桌位置上,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睛很不舒服,有时候她懒得动就用一只手掌挡着光线继续画图,而他不知道怎么发现这个问题的,每天快到十点的时候他就会主动站起来把厚厚的窗帘拉上一截,正好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又不至于让整间工作室黯淡无光;再比如,他们都会有相似的下意识的小动作,像是紧张的时候会啃手指头,喜欢把腿搁在书桌上看书……;再比如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喜欢在周末独自一人逛美术馆看艺术展,喜欢吃同一家Gelato(意式手工冰激凌)店的巧克力冰激凌……有时候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的心里不是因为他的一些外在或内在的东西吸引你,而是通过一些小细节慢慢感动到你,让你突然发现,哦,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跟我一样喜欢这些事,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他们之间的这些默契的小秘密谁也未曾捅破,也从不跟第三个人说起过,潜意识里的苏立文会觉得这件事很荒谬,她跟他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先别说她比他大五岁,她只是中产家庭出身,而他是顶级富三代,家庭背景如此悬殊年龄差距又大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得到一起?即使抛开门第之见和年龄差苏立文也绝对不可能接受像傅家明这样的男人,他太优秀了,优秀得让她觉得毫无安全感,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只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时刻都处于焦虑之中的绝望人生,而她苏立文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去的。
“……找我有事?”苏立文习惯性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来掩饰内心的惊慌失措。
傅家明咧嘴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飞薄的嘴唇,嘴角有一道好看的弧线,他心里想:这个人呀,还是那么喜欢欲盖弥彰,可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黑白分明,这样的眼睛掩饰不了内心的情绪变化。
“你惹官非了?”
苏立文知道他误会了,摇摇头“不是我……是一个朋友被房东诬陷盗窃。”
他低头安静的看着苏立文说:“没事就好,那么,再见。”
说完走进刚打开门的电梯,苏立文傻傻呆呆的站着,眼睁睁看着傅家明消失在电梯门后想:他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个呢?傅家明心里想,这么多年没见了,她好不好?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了?他想知道呢,就是开不了口问。这楼里住的病人是她表姐,他让助理打听过了,她每天上午晚上都一个人来探望,身边没有别的人陪着来,他也都已经知道了,可是这些还不够,他想知道得更多……
“傅先生,该去赵律师那儿了。”助理过来打断了傅家明的思路。
助理跟了傅家明好几年了,从他毕业就开个人事务所那会儿开始跟着他,这么多年很少见他对什么人特别上心。这个苏小姐他刚刚在电梯厅里匆匆见了一面,是那种不张扬却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女人,原来老板的心在她身上。
晚上的CBD比白天冷清了不少,虽然有好几栋大楼上依然灯火通明,但明显穿梭的人流少了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下班从大楼里出来,或打车或搭地铁。司机把车开到写字楼下的正门口,傅家明带着助理下了车,看门的保安见的人多了,眼力也跟着提升了好几个度数,一看来人气场不凡便知是个大人物,含着笑上前帮忙把笨重的大玻璃门推开,请他们进去。
大堂里几乎没什么人,鞋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年轻的小保安正在电梯厅里扯着嗓门跟一个女孩交涉:“你,你,你赶紧把箱子搬走!这么多箱子摆这儿,挡着别人的道了怎么整?把电梯弄坏了怎么整?”
地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箱子摆了有十来个,女孩踌躇的看了看还要绕拐过去的后楼梯间,堆起笑脸,跟小保安软语相求:“师傅啊,我这么多箱子,一个个搬过去很麻烦呢,我保证不把电梯给弄坏,您就让我从这里上去吧?”
“不行!”小保安斩钉截铁,这电梯要是弄坏了没准他还得赔上工资,可不能没有原则:“赶紧的,把箱子都搬后楼梯去。”
傅家明跟助理两人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们的这段对话,小保安见有人过来就不耐烦的对女孩说:“你看你,挡着人家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