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辽将纷纷向居中而坐的大统领敬酒,这个大统领名叫耶律沙,有三十出头年纪,别看他长的身材纤细,武功平平,但他却是辽国天庆王耶律贤的皇族同宗,在辽国的军人排布中地位非常地显赫。
这会儿,他看到几个部下又是敬酒,又是说骚话,心中便动起了色色的念头。他碰杯喝干了美酒,又夹了块很大的羊肉送在嘴里,一边美美的嚼着,一边淫笑道:“怀抱佳人儿?就那些穷人家出身的粗使丫头也称得上佳人儿?在咱们这些当兵的眼里,不过是比老母猪强一点罢了!”
骚胡子副将兀里奚惊诧地叫起来:“不对吧,大哥!我昨天送给你的那个小妞儿可是个大美人呀……”他和耶律沙本是同年生人,只是生月晚了几天,却巴巴结结地叫耶律沙大哥:“听说大哥你吭吭哧哧地干了人家
半夜,那也是比老母猪强一点儿吗?”
几个辽将一齐发出了淫邪放荡的笑声。
耶律沙也笑了:“模样还凑和,也算不得佳人儿!”
矮冬瓜喜欢这个话题,他抹了一把嘴角边啃嚼羊肉留下的油渍,刨根问底地请教:“那么依着大哥,何等女子才称得上佳人儿呢?”
耶律沙颇有心得地讲授了起来:“除了模样上乘,天姿国色,令人一见倾心之外,还必须是大户人家的出身,有教养,懂礼仪,富才学,端庄贤淑,让人还未见面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秀气和清香……”
话未落音,靠窗而坐的一位牙将忽然指着窗外失声大叫:“大统领快来看!这一位肯定就是您说的绝色佳人儿!”
几个辽将“呼啦”一下涌到窗前,齐向窗外望去。
只见窗外御街上,此时正有一顶两人抬着的青纱小轿缓缓走来。那青纱小轿前有一位白发老家人打着写有“王”字的大红纱灯引路,轿后则跟随着四个模样俊悄的妙龄小丫鬟。别的不说,单看那四个小丫鬟的纯情秀气和神圣清高,轿里边坐着的这位小姐就不是个等闲之人。
矮冬瓜鼓掌叫道:“天赐良缘哪,天赐良缘哪!这个小娘子归我敌烈了!”说着话,撂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地下楼而去。
耶律沙、兀里奚和其他三个牙将也紧跟着下楼去看热闹。
店小二陪着笑脸迎住他们,软语哀求道:“几位将爷!那几个酒钱和饭钱,求求将爷多少赏一些给小人吧,要不然店掌柜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兀里奚一记耳光打倒在了楼梯口。
“太白楼”酒店门外,先行下楼的矮冬瓜敌烈已伸手拦住了小轿:“停下!停下!让大爷我检查检查,看轿里是否藏着宋军的奸细?”
那位白发老家人把大红纱灯打转过来,露出另一侧的“刺使府”三个隶字,又陪着笑脸解释道:“军爷!我们这轿子里面坐的是太原刺使王大人府上的千金兰英小姐,况且前日里,兰英小姐已许配给杨继业六子杨延昭为妻,军爷说我们藏着宋军奸细?真是说笑了!”
“杨继业?”随后赶来的耶律沙听了,心里暗自一惊,他知道杨家人不好惹,这一会儿也不便惹,于是他又讪讪地笑道:“原来是杨六郎的家眷,得罪!得罪!我这兄弟甚是鲁莽,老院公休与他一般见识!”
“什么他妈的狗屁杨继业?杨六子?”敌烈生来粗鲁好色,不晓得沙
场劲敌,只关心眼前美女:“我常听人说‘河东王怀女,月中美嫦娥’,今儿个既然有缘,我倒先要看看这兰英小姐究竟是怎样个美嫦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爪子,就要打开轿帘……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唰”的一声,轿帘未打先开,一位十七岁的妙龄少女飘出小轿,她轻启朱唇,慢发莺声地责问道:“是什么人活的不耐烦了?胆敢阻拦我‘大刀王怀女’的轿子?”
她正是刺使王怀的女儿,六郎杨延昭的未婚妻王兰英!
只见她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云丝粉面,柳眼杏眉,一张樱桃小口抿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气、威风和凡间女儿绝不曾有的靓丽。
六个辽将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耶律沙尤为惊得灵魂出壳:好美!好漂亮!好了不得!这小妞儿简直像是九天仙女临凡……不!九天仙女也难以和她相比!说实话,自己一生走遍河东辽北,染指过无数的女人,今天才感到那些女人与眼前这个王兰英相比,简直成了猪狗一般……要把她弄到手!一定要把她弄到手!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地把她弄到手!和兀里奚、敌烈这帮家伙相比,自己更有权力、更有条件也更有把握把她弄到手!真到了那一步,我就把家里的那两个婆娘赶出家门,守着这个“美嫦娥”过一辈子……
矮冬瓜敌烈却不晓得他的上司在转什么念头,他只顾色迷迷地调笑道:“杨家父子很了不起吗?好东西见者有份,像你这般漂亮的美人,不能单单让杨延昭享用,大爷我也要尝一尝滋味儿……”
一句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他的脸上便重重地挨了记耳光。
这一记重重地耳光当然是王兰英打的,只是这个耳光出手之快,下力之狠,且打在一个骠悍凶猛的武将脸上,若非耶律沙、兀里奚等几个辽将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那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女所为。
王兰英轻蔑地吹了吹自己手掌上似被沾染的“脏物”,嘲笑道:“滋味儿尝过了?感觉如何啊?要不要再来尝一尝?”
敌烈大怒,他“哇呀呀”怪叫着,拉开架式,拳脚一起袭来。
王兰英正所谓会家不忙,只见她一个“凌空展翅”,飞身跃起,轻轻巧巧落在敌烈身后,反手两掌,随之一脚,将敌烈踢出去丈把多远。
敌烈爬起来又要反扑,耶律沙把他拦住了。
他故做威严地摆出一副上司严管下属的架势,训斥敌烈:“敌烈!你好大的胆!既然知道这是王刺使的令爱千金,为什么还无理取闹?还不给我下去!”斥退了敌烈,又转身向王兰英陪着笑脸道:“兰英小姐莫怪!是俺耶律沙管教不严,致使部下无礼,谨向小姐赔罪了!”
王兰英正眼也没看他一下,就钻入轿内,指使老家人:“回府!”
轿子走远了,耶律沙和几个辽将还在那里发愣。
来增援河东的三万辽兵仗凭着盟军身份,在太原干了很多坏事,这些消息陆续传到了杨光美耳中,做为一个祖居河东大同府的人,杨光美心中十分气愤。他在赵遂府中居住了两日,一直盘算着和赵遂交涉此事。虽然明知他贪财无义,终归任着河东右丞相,不能不为子民们考虑吧?
这天晚上,一毛不拔的赵遂竟然破例在书房宴请了杨光美。
酒过了三巡,菜尝到五味,杨光美趁着赵遂高兴,便把话题引到了飞扬跋扈的辽兵身上:“听说辽国军兵在太原城里趾高气扬,到处作恶,老百姓怨声载道,赵相爷身为父母官,没有管一管吗?”
赵遂用象牙箸夹了块卤鸡放在杨光美面前,讪讪笑道:“说起辽人的飞扬跋扈,我也早有怨言。他娘的一个小小的统领见了我一品丞相,不但没有半丝尊重,反要我整天的陪笑脸……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杨光美挑拨道:“河东虽小,也是堂堂大汉后裔,怎能让北番骑在头上拉屎?何况老百姓若积怨太深被逼造反,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咳!这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汉的盟军呢?”赵遂两手一摊:“你们南宋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又是要攻克太原,又是要踏平河东的,我们只好央求人家出兵助战……受苦受罪的是老百姓,这我毫无办法!我原是一个生意人,权衡权衡利弊,也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喽!”
“赵相爷说的好!”杨光美深知再谈下去也是对牛弹琴,便转换了话题,他和赵遂碰了个满杯:“生意人都讲究个‘利’字,惟利是图吗!”
“对!惟利是图就是我的做事法则!有人骂我不仁不义不讲良心,说我为了金钱可以出卖祖宗……”赵遂说的激动,声调高了八度:“我就纳闷了,金钱可以养命,祖宗要其何用?有些人就是在假清高!逐虚名!说我唯利是图,请问:芸芸天下众生,谁人不在图利?大家全都一样!只是大家心目中所理解的‘利’有点解释不同罢了
“既然讲惟利是图,那么我请问赵相爷,除掉杨继业对相爷有三个大利,这点儿帐您怎么没有算计出来呢?”杨光美扳起指头依次讲道:“这头一大利,事成之后如前番所赠,吾大宋皇帝另有十倍相谢!”
赵遂捻着他那几根山羊胡,惊问:“哦!另有十倍?”
“这第二大利吗,令堂弟赵亮可以安然送还。”
“你说什么?我兄弟赵亮……他还活着?”
“这第三大利最为紧要……”杨光美站起身来踱了两圈,转身昂然宣布道:“待我主拿下河东,愚定当保奏太宗陛下封你为河东之主!”
“此话当真?”赵遂大喜过望,扑过来抓住杨光美的双手,忙乱中竟带翻了桌上的酒盏:“贤弟!您……您不会骗我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愚兄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奢望,河东之主?不敢……真的不敢……”
“哈哈哈哈!”杨光美大笑起来,他带着一股蔑视嘲弄的口气调侃赵遂道:“文度兄啊,我看你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吾朝先皇太祖曾两次讨伐河东,两次均败在谁的手里?都是杨继业呀!因为他的能征善战,先皇太祖气恼成病,驾崩汴梁……这次攻打河东,宋太宗叔侄对杨继业恨之入骨,几番明令凡取杨继业首级者封王封侯,领地一方。今你文度兄若行事得当,则既有杀继业之功,又有献河东之劳,封邑太原岂非顺风顺水之小事一桩?宋太宗乃是中原明主,难道说他还能言而无信吗?”
赵遂听着听着,两只小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泽。
杨光美顿了一顿,又接着开导他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文度兄你封爵无望了,谁不知你家中还有良田千倾,黄金数万?再加上我太宗皇帝承诺给你的十倍赏金……只怕那个以蜡代薪的石季伦也不过如此吧?”
这石季伦又名石崇,乃西晋时渤海南皮人,在任荆州刺使之时以劫掠客商致富,生活上奢靡成风。他曾用蜡烛替代木柴来烧火做饭,用花椒作为涂料来刷抹宅墙,并制做绵延五十里的锦缎帐蓬与同朝贵戚王恺夸豪斗富,故得晋武帝御封“中华第一富豪”而臭名远扬。
赵遂听杨光美提到魏晋时代石季伦的名字,不由得茅塞顿开。他开怀大笑道:“贤弟说的好!凭愚兄这点薄产,还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呢!咱就这么办了!为兄现已有良策在胸,不日定斩杨继业项上人头献上。还望贤弟在宋主面前多多的美言!”
“一定!一定!”
“干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