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父亲的消息,大约六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那日天边的残云似火,疯狂的想要燃烧这片大地。
我放学之后便去超市火速购买了一筐子食材,蹬着我的小电动车回了公寓。
在转弯处,柯莱特夫人种着一片茉莉花,这个季节正是花开最旺盛的季节。阵阵花香袭来,令人流连忘返。
我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佝偻老人站在茉莉花从后面。
熟悉的身影让我单脚踏下了车,可怜的电动车和那一篮子食材都被我抛到一边,不管不顾。
我惊讶的大喊了一声:“爸!”
他转过身,我大惊,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爸爸吗?这身上哪里还找得到一点他从前的影子?干净的,英俊的,高大的,精神的。可是面前这人,头发和胡子混在一块让人无法辨识,衣服也都破烂的不像样,脸上不知粘上了什么油污,脏脏的。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局促的看着我,我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
他张张嘴,好似有苦难言。
我急忙将门打开把他请了进去。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想他应该是需要水。
果然,父亲喝了一杯接着一杯,把水壶里的水都喝光了,才开口:“渴死我了!”
我将他手里的杯子接过:“爸,出了什么事?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父亲突然不做声,头垂了下来:“锦葵呀,都怪爸爸啊,是爸爸自己没脑子被人算计!”
“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娓娓道来,原来,他被指出为了压低成本而采购了一批伪劣原料添加到新产品中,但是当时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却在此之前全部都主动辞职,所以本不该落到父亲头上的罪偏偏就让他顶了。
“爸,那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贪过公款?”
我爸不说话,脸憋的通红。
我一拍桌子,吓得他一抖:“如果你没有拿过公款,别人会在这事情上面做文章吗?”
父亲懊恼不已:“我后来不是想过补救的法子了吗?”
“你就拿着那些钱去赌博?啊?你现在来找我也是为了拿钱是吧?我告诉你,要钱我没有!”
爸爸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支吾道:“我没想……”
“爸,实话告诉你吧,上一次你上了柏馨儿的当之后,祖母本来就想撤掉你,要不是我一直在她面前为你说话,你怎么可能后面还有机会进入公司?本来那件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你捅的篓子我和荣耀也都给你补上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长个心眼呢?”我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然后觉得自己可能也太过于激动了,猛地一下跌在沙发上眼前都是星星飞过,呼吸更是深浅不一。
我突然意识到头很晕,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晃动。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说:“车上的就是我女儿,我已经把她带来了,我要的欠条呢?”
有纸张撕烂的声音。
“喂,我警告你们别对我女儿动什么歪心思啊!”
竟然是我父亲!
有一道很难听的声音说到:“这可由不得你,是你自己把你女儿送到我手里,我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说完很嚣张的笑了起来。
“海哥,你不是说只要请我女儿来喝喝茶就会放我们走的吗?”父亲说到。
我意识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脑子回神片刻,想起来某些片段,惊觉自己晕倒的太过于蹊跷竟是因为父亲给我用了迷药。
“嗬,把他给我抓住,等老子好好享受完了自然会请她喝杯茶!”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暗自捏紧了拳头,发现手脚都被绑着,但是就父亲这种捆绑法,荣耀早就教过我如何解脱。
独身一人在国外,我随时都在口袋里放着一把自保用的小刀。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车门突然被拉开,微弱的灯光下,我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他的手就那样伸了进来,我听到父亲绝望的呼救声被几个人捂在了掌心里。
待这人完全上了车,我发誓一定要剁下他这双手!
车门被关上,我迅速用胳膊肘用力朝他的下巴打过去,然后他捂着下巴痛呼的空档,我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车钥匙拿来!”
那人想是被冰凉的触感吓坏了,忙不迭依着我的话将车钥匙掏出来。
“把车引动。”他乖乖的起身去插钥匙孔,驾驶台上的灯亮了,我隐约看见他左手背上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一个狐狸纹身。
我的刀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脖子,他起身我便跟着起身,这种车有个好处,空间大,距离宽,所以很方便我从后座翻到前面,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很快察觉到我走神,然后企图反手钳住我,我躲避不及倒在后座上,他开始大喊,我见事态紧急,毫不犹豫的照着他右手给了一刀,然后他痛呼的同时,将车门拉开,迅速将人推了下去,车外面跑过来的几人纷纷被这人砸倒在地。
我虽然不会开车,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像模像样的开始转动方向盘,几个人被我毫无技术性可言的车技吓坏了,拖着自家老大就跑,我直接将车猛地停在父亲面前。
“上车!”
父亲抬起头,看了一眼我,然后有些迟疑道:“你会开车吗?”
“爸,今天的事,你怎么解释?”
父亲不敢说话。
“原来父女情分在父亲眼里还比不上金钱吗?”
父亲却像是压抑了极久,突然爆发:“养个女儿有什么好处?最后还不是爬到当爹的头上去了,我在外赌博输了钱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女儿管过我吗?我被自己的母亲扫地出门,女儿却像个祖宗一样被供着,海哥说了请你出来喝喝茶就可以放过我,既然你作为我谭赫同的女儿,那么你为我做点事也无可厚非。”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亲手把我推进狼窝?”我失望的问他。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变卦,而且你不也好好的出来了没受什么损伤吗?而且海哥的手还被你砍了,你呀,真是给我惹祸不断!回头他要是找我麻烦了,你替我挡着吗?”
我没有流泪,因为不值得,只是浑身颤抖着,在这暴热的夜晚里,我浑身冰凉,只觉得好冷好冷。
“下车!”
父亲停下了喋喋不休,转头诧异的问我:“什么?”
我歇斯底里的大吼:“滚下去!我让你滚下去!我真是后悔为什么不听祖母当初的忠告?为什么看到了你却要多管闲事。谭赫同,我告诉你,你自己做的事情,后果都有你自己承担,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今天你做的这些事情,足以让我认清了你这个人。我告诉你,我……谭锦葵……没有你这个爸爸!”
他突然一个巴掌甩在我脸上,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他打我!
我双手撑着方向盘头偏在一侧,耳边忽然传来他的惊呼声以及刺耳的汽笛声。
在他的手握上方向盘时,我的头突然被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搂着。
哦,这个车只是普通的国产东风,并没有安全气囊。
我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想这不是夏天吗?怎么又下起了大雪?
打开门,我赤着脚踏进雪地里,却并没有臆想中的那般冰冷刺骨,反而热的不行,那雪花落在我手心里竟然没有化去。
一时间,手里的雪突然化作了一滩血水,而我脚底下所踩的雪也都变成了暗红的一片,我的脚浸泡在血水里,裤子也都被染上了血,我想往回跑跑进我的房子里,结果发现近在眼前的小门竟然无论我使多大的劲也跑不到目的地。
模糊中,那扇小门突然变化了,变成了朦胧的大门,就像老宅的大门一般。
我猛地甩了甩头。
“锦葵,锦葵?”
是什么人在叫我?
“谭?你睡了好久了,赶紧醒过来吧?”囔囔的声音就在我耳边飘荡,是谁呀?我张了张嘴,很想问出来,却发现连张嘴都是件困难事。
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勉强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刺眼的灯光打的我措手不及,我偏了偏头。
几个白晃晃的身影在我眼前穿梭,时不时有一双欧式大眼跟我对视。
几分钟之后,一道欣喜的声音如同冷水落入沸腾的油锅中,一时都炸翻了天。
“谭,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没事了。”
我看到了明玥趴在我床边,还有明瑞激动的擦着眼泪,还有……还有……我日思夜想的荣耀。
“荣耀!”我一出声,竟没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的嘶哑。
“锦葵,你终于醒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让我顿时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道温润的女声轻轻的问道:“荣耀,你跟谭认识?”
我惊恐的看着明瑞,荣耀的声音就那样开始了不疾不徐的解释,精简的七个字:“她是谭家大小姐。”
明瑞了然的哦了一声,随即道:“那岂不是你的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