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龙神泣鸣之日,便是有人丧命之时。凡是妄自触动逆鳞的罪人,都会变成龙神的血祭。被龙神的利齿撕成碎片,被龙神喷出的烈焰烧成灰烬。”
刘川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龙神传说最后一段的内容,忽然醒觉自己先前嘲笑欧扬调查传说无用的言论实在太武断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龙神真的存在并会杀人,但这个与传说内容如出一辙的杀人现场绝非偶然,在这场宛如超自然现象的比拟杀人事件的背后,必定存在着超乎常理的谋虑与疯狂。
一楼除了客厅以外还有偏厅、餐厅、厨房和厕所,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尤其是被视为重点调查对象的厨房和厕所被地毯式仔细检查过一边,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两人走上二楼,楼梯右侧是一间主卧和两间客房,左侧是书房。刘川光首先走进左侧,这是一件十分宽敞气派的书房。
书房位于一楼客厅的正上方,面积和布局也几乎一样。朝向水库的一侧墙壁中央是一扇阔气的双开窗户,窗前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和高背椅,窗户上方安装着一台冷暖两用一体式空调机。旁边两侧墙壁是两座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书籍上琳琅满目地整齐排列着中外名著,其中不乏《XX全集》之类的大部头书。
“想不到那个敖村长表面粗俗,内里还是很有文化嘛。”刘川光一边想一遍随手拿起一部书,厚重的书本拿在手里却意外的轻巧。刘川光反过来一看,竟然只是一本封面外壳,里边是空心的。刘川光拿起另一本,同样如此。原来这满屋经纶,实则全部是空壳。
“真是附庸风雅!”刘川光想到自己刚才还因为这拙劣的伎俩上当受骗,不禁哑然失笑。
刘川光走到办公桌前仔细查看。桌上东西不多,只有两本笔记本、几只笔、空调遥控器和一台电话机,显得空空荡荡的。
“桌上的东西位置都保持原样未变。两本笔记本一本是村里的账本,另一本是活动计划的记事本,我们调查过并无异样。书桌里的东西调查过也没有什么发现。”
刘川光点点头,随手拿起那本记事本翻看。记事本大概有些年头了,纸页像咸菜干一样皱巴巴的,纸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了,却还不换新的。听说暴发户大多也是吝啬鬼,看来敖有富也是如此。
刘川光转身推开窗户,略微潮湿的凉风即刻迎面吹来。刘川光低头看着下方,隐约可见客厅那扇破掉的落地窗,再下方就是波浪翻涌的水库湖面了,确实连立足之地也没有,除了乘船以外不可能有其它方法由此出入。
吹了一阵风,刘川光稍稍觉得有点冷,关上窗后下意识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即刻吹出了呼呼的暖风。刘川光暗喊糟糕,连忙向归小林道歉。“对不起,一时不注意,顺手就用了。这……应该不要紧吧?”
“没关系。指纹都采集过了,对象位置也有照相存证。”
“这件事请你为我保密!千万别告诉谢队长!拜托!”
归小林憨厚地微笑点头。
环顾整间书房,似乎没有其它值得调查之处了。刘川光随后和归小林前往三间卧室逐一调查,但同样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回程路上,归小林难掩失望的神情,刘川光却没有焦急。
此行虽然并非一无所获,但他原本也没有指望只看一遍现场就能勘破真相。自己既不是火眼金睛、漫天开挂的名侦探,西京市的警察也不是漫画书里只会大惊小怪没有半点实际用处的花瓶角色。既然警方已经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详细调查,假如有什么确凿证据,早就该发现了。
刘川光的直觉告诉他,这起案件的凶手是个异常棘手的人物,没有那么容易抓住他的狐狸尾巴,而他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
返回盘龙庄后,刘川光本想向谢队长当面道谢,没想到他早已走了,看来欧扬和艾翡的任务比预计提早完成了。
他在欧扬房间找到了他们。欧扬眉飞色舞地将一份表格递给了他。“艾翡拿到笔录之后,十分钟就看完了。足足这么厚一迭哎!”
欧扬表情夸张地比划着。“谢队长最初还以为我们是随便敷衍他,然后艾翡马上用我的计算机制作了一张不在场证明的表格,谢队长这才真的相信他不仅全部看完而且全部记住了。”
“废话太多。有用信息太少。”
刘川光和艾翡是从小玩到大的竹马之交,他十分了解艾翡具备非同寻常的天赋才能,但当他翻看着这张长长的表格,脸上还是难掩讶异的表情。
表格中将警方询问过的盘龙庄所有相关人员从9月4日晚上到5日早上的行踪巨细无靡地全部提炼了出来。
尽管乍一看上去巨大且密集的信息量容易令人眼花缭乱,但表格整理得井井有条,一旦看习惯了就会觉得条理清晰,一目了然,反倒比翻阅冗长繁杂的讯问记录有效率多了。
刘川光非常仔细地逐行阅读表格内容,他相信解决案件所必需的关键信息必定就隐含在其中,然而他越是仔细分析表格,他的眉头越加紧锁。
皆因无论在自己初步推测还是法医尸检后正式推定的死亡时间范围之内,那天早上除了姚亮以外的所有相关人员全都留在盘龙庄没有外出,老罗也有控制室内的监控录像证明他一直在值班没有离开过,因此大部分人都有比较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即便偶有一人独处而无法证明的空白时段,但都不超过1小时,仅够勉强驾车往返村长家,更别说还要杀人、运尸和分尸了。
此外,余胜从7点半开始坐在旅馆大堂总台处整理住客登记簿,期间没有人曾经经由大堂外出过。因此,无论怎么分析,在此期间曾经离开盘龙庄的确实只有姚亮一人。
据他自己供述大约在凌晨5点半出门采购,直至8点半返回盘龙庄,期间虽有人见过他在集市出现,但目击时间并不长,其余时间段无法能够证明他的去处。没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却有便于搬运尸体的交通工具,还有足以杀人分尸的强健体型,亦难怪谢队长对姚亮紧咬不放,只怪目前的线索对他实在太不利了。
“不可能的!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诡计!我一定要消除姚亮的嫌疑!”刘川光双手抱头,一边乱抓头发一边冥思苦想。这几天的全部见闻全部线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逐一排列组合,然而就像一堆散落的拼图碎片,无论怎么尝试却都拼接不上,依旧是杂乱无章的状态。
“不要被表象迷惑。如果没有头绪,从头开始思考。”艾翡看见刘川光苦恼的模样,忍不住开腔提醒。
“没错没错!从头开始!”艾翡跳跃性的思维总能跳出现象的维度,一针见血地直指问题核心,刘川光听从他的建议,反复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焦急的心情,然而试图从头梳理一遍思路。
“首先从现场情况来看,村长家大门完好无损,没有撬锁或强行打开的痕迹,一般来说可以认为是敖有富本人自愿开门让凶手进屋的,那么犯人应该是村长认识的熟人。”
“由此可以排除普通村民或外来人士犯案的可能性,绝大部分村民都对村长敬而远之,不会随便靠近他家,敖有富肯定也不会随便让陌生人进屋。如此一来,犯人来自盘龙庄的可能性大增,至少所有住户和工作人员都是有可能进入村长家的。”
“其次,凶手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杀人、分尸和弃尸工作,进出大宅还不被路人发现,不可能靠步行完成,交通工具是必须的。如果开车经过大坝,即便是台风天,也很难不被值班室里的老罗察觉。冒险通过的风险实在太大,这个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
“假若认为老罗证词没错,那天早上开车经过的就只有姚亮和敖游两辆车。此路不通,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性,果然就只有驾驶快艇横穿水库了。可是那两个疑问的矛盾之处如何解释呢?”
刘川光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对了!是水位!我看现场时水位落差大,站在船上要打破位于高处的窗户确实难以使力,但是那天早上开闸泄洪之前水位一直很高,假如与窗户处于相近的水平高度的话,就可以扶着窗沿稳定身形,从外打破玻璃。”
“然后凶手通过破碎的玻璃窗侵入客厅,与闻声前来的敖有富发生打斗并杀死他,最后从窗户运上船,这样就可以不破坏客厅的大片血迹将尸体带走。而现场之所以留下大量血迹,说不定是凶手刻意割喉放血,避免在船上留下太多血迹难以清理。这样一来现场情况基本都可以得到解释了。你们认为如何?”
刘川光满脸热忱地看着两位好友,然而得到的反应却令他瞬间心情一跌。艾翡沉默以对,等于不赞同。欧扬直截了当地反问:“凶手将尸体运走以后呢?怎么分尸和弃尸?”
“额……这个嘛……后续我还在想,但至少杀人过程说得通吧?”
“不,我觉得难以解释的地方一样很多。比如凶手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是什么?只是为了杀死敖有富的话,未免太缺乏效率,风险太高了,对凶手一点好处也没有。”
“当然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原本乘车往返需要一小时的路程,乘船的话不用半小时就可以来回,如此一来,这里很多人的不在场证明就需要重新考虑了。”刘川光扬了扬手中的时间表。
“虽说还下着大雨,但毕竟已经是早上了,这么张扬地开着摩托艇,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这……凶手肯定把天气因素考虑在内了,认为在台风天被目击的可能性不大,这个计划值得冒险。”
“可是冒了这么大风险的所谓计划,还不是轻易就被你想到了,就连警察也在调查乘船这条线路,制造这种轻易就能破解的不在场证明把戏,到底有什么价值?”
“张口风险,闭口价值,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那么精打细算,杀个人还要计算性价比的好吗?”
欧扬耸了耸肩,似乎对刘川光言语中的不逊并不介意。“我跟你的感觉恰恰相反,这起案件绝对不是出于临时起意的冲动型犯罪,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精密设计而后实施的计划型犯罪。”
“说得你好像对凶手很了解似的嘛。那说说看你的推理啊!”
“听了你的推理之后,我刚刚确实有了一个雏形的想法,但还没有证实,而且说出来估计你会不高兴吧。”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非听不可了,赶紧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