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扬对刘川光说:“听了你的推理之后,我刚刚确实有了一个雏形的想法,但还没有证实,而且说出来估计你会不高兴吧。”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非听不可了,赶紧说吧!”
“其实还是艾翡说的那样,既然你的推理行不通,那就从头开始思考,是不是你从一开始设定的前提假设就出错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同意你说交通工具是必须的结论,但是开车的人真的不可能行凶吗?首先考虑两人同行的敖游和孙铭志。他们8点从这里出发,即使以最快速度开车也要20分钟,报警时间是8点35分,巡警归小林5分钟后赶到,他们总共只有20分钟时间,即使两人合谋行凶也过于勉强。”
“如果他们是凶手大可找各种借口拖慢报警时间,不需把自己逼到如此不利的程度。更何况敖游虽然和敖有富关系一般,但并没有恶劣到有必要和孙铭志合谋弒父的程度。然后是姚亮。”
欧扬看了一眼刘川光的表情,随后继续说道:“姚亮6点左右经过村长家门前的小吃店,8点左右回程,中间有2个小时的时间,对于采购来说时间未免过于充裕了。假如事先就将采购物品提前准备好,再到集市上露个脸获得目击证人,之后他有绝对充足的时间做任何事情,例如绕小路避开人群,从后门偷偷潜入村长家。”
“以下纯属我凭空猜想:他可以在完事之后用绳子一端绑住尸体,绳子另一端绑上重物,先利用钟摆原理将重物从窗户抛射到大宅侧面;回程时特地下车买早点,其实是为了有借口停在大宅旁回收绳端并系在小吃店看不见的车子另一侧;随后利用车子的动力一口气将尸体从窗户拖出来,尸体落入水中不会被人看见,只会被车子拖行尾随,直至车子开到无人处后再回收处置。”
“最后一点不确定是计划中还是意外,总之尸体可能在拖行过程中被窗户碎玻璃或者岩石割损,为了掩饰伤口和犯罪手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尸体肢解。弃尸地点可能是水库而后被水流冲至下游,也可能开车至度假村直接遗弃,毕竟老罗只看到他开车返回水库北岸,但并看不见他经过大坝之后开往何方,只要车速快些,时间上并非做不到。”
“简直一派胡言。”刘川光紧绷着脸,怒瞪着欧扬。“窗户是从外朝内打破的,而且碎片上沾满血迹,这点你又怎么解释?”
“同样利用钟摆原理。二楼书房的窗户正好位于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正上方。只需将客厅那张实木茶几绑上适当长度的绳子,另一头固定在窗框上,然后从窗户朝水平方向投掷出去。实木茶几本身就有相当重量,再加上投掷的力量和重力加速度,通过钟摆原理就能产生强大的冲击力,轻易将整面玻璃窗砸碎。”
“想通以后就觉得实在太简单了!茶几事后可以简单回收,但经过猛烈撞击当然会难免有损伤或裂痕,所以凶手干脆将客厅内所有桌椅摆设统统掀翻打破,故意制造出激烈打斗的假象,其实是为了藏叶于林,不让人察觉茶几损坏的真正原因。”
“可是……可是,那天正下着大雨,如果这么做,窗户附近肯定都是水迹,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
“只要打开空调的暖风并设定成定时自动关闭,只需一两个小时就能将水迹吹干。你想,前几天还是大晴天,气温高得很,肯定用的是制冷模式,而台风来了以后,门户紧闭,一般也没有使用空调的必要,可是你当时在书房里打开空调却已经是暖风模式,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欧扬一语中的,指出了连刘川光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协调之处。
“还有书桌上的记事本,不是因为用旧而皱巴巴,应该是被雨打湿了又被快速烘干,所以才会变皱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不可能……即……即使如此,你说的手法谁都可以用,也不能说一定是姚亮!”
“明明姚亮具备各种条件,嫌疑最为明显,但你打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将姚亮从你的嫌疑人名单中剔除,所以才始终无法看透真相。这就是你推理的盲点。”
“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
“这是你所谓的直觉吗?”
刘川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前倾身子一把揪住欧扬的衣领,大吼道:“这不是直觉!是我亲眼看到他从少管所出来以后,是如何艰难地面对身旁人的冷眼歧视,又如何努力工作,坚强生活,一步一步重拾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他比谁都更懊悔少年无知的时候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杀人之罪,情愿用一辈子去赎罪,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再次犯下同样的过错!绝!不!可!能!”
“这只证明你还在为了曾经指证他而内疚,所以宁可选择一味盲目相信,却不愿意去用理智去思考,因为你害怕理性思考的结论对他不利是不是?”
“你知道什么?!”
“说不定他连这点都考虑过了,才特地把你请过来充当业余侦探的角色吧。因为他料到你一定会为了证明他的清白而奋不顾身。”
“不准你再侮辱他!!”
刘川光犹如被触及逆鳞的恶龙,血气直冲头顶,怒吼着挥出一拳,被击中的欧扬猛地往后一倒,撞在身后的茶几上再跌倒在地,茶几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欧扬毫不示弱,手在地上一撑立刻站了起来,与刘川光面对面对峙着,浑然不觉右手已经被满地玻璃碎片划破。
刘川光被欧扬右手淌下的鲜血惊醒,身形仿佛被点穴一般僵住不动。愤怒、疑虑、震惊、懊悔、犹豫,所有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同时凝结在脸上,方才被怒火烧得通红的双眼转瞬盈满眼泪,好像随时都会淌下来。
刘川光忽然一个转身,夺门而逃,留下一脸愕然的欧扬和一脸木然的艾翡。
“坐下!别动!我来处理。”艾翡拍拍作势要追出去的欧扬肩膀,示意他坐下,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欧扬坐下来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掌划伤了。正当他准备起身找东西止血的时候,艾翡回来了,身后是背着急救箱的敖有男。
敖有男看到欧扬鲜血淋漓的手掌大惊失色,慌忙蹲下身子为欧扬细心清洗和包扎伤口。艾翡一直在旁观看,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却难掩双目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切神色。
“原来他刚才竟然不是去追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刘川光,而是找人来帮我急救。”欧扬想到这不禁心头一暖。
艾翡平日永远都是一副好似对什么既不关心也不在乎的淡漠神情,只有刘川光和他关系密切一些,但没想到藏在他冰冷外壳之中的内心依然存在着懂得关心朋友的温情一面。
“好了。幸好都是一些皮外伤,小心别沾水,别使劲,过几天就好了。”
心灵手巧的敖有男不消一会儿就包扎完毕,技术丝毫不逊色于医院里的专业护士。她收拾好急救箱后,又主动开始打扫地面的碎片。
“我没事了。艾翡,你赶紧去追刘川光吧。”
“等他回来。”艾翡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欧扬一时捉摸不透他对刘川光的态度究竟是漠不关心还是绝对信任?
刘川光一口气冲出山庄大门,一个人跪坐在水库堤岸的草坡上,心中犹如嚼着黄连一般苦涩。
方才由于一时冲动,伤害了自己的朋友,几乎酿成大错,然而当时神志恍惚之间,却鼓不起道歉的勇气,甚至连正眼面对欧扬都不敢,就这样落荒而逃。
自从那一年亲手指证姚亮之后,刘川光的心情再也不曾像此刻这般失落和悔恨,不争气的眼泪从刚才开始就抑制不住地一直淌下。
“阿光,你在哪里做啥呢?”姚亮宏亮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刘川光一惊之下如触电般跳起,慌慌张张在脸上乱抹一气,这才转过身来。
只见姚亮站在山庄门前,关切地看着自己,身后是谢队长和归小林。“你脸色不怎么好啊,不舒服吗?”
“不是……是……刚才是有点不舒服,坐了一会现在没事了……”刘川光口不择言,幸好生性敦厚的姚亮虽感疑惑却并未追究下去。
“对了,姚亮你怎么回来了?”
姚亮未及开口,谢队长抢先回答:“经过我们的仔细调查,已经初步查明了命案真相,同时也洗清了姚亮的嫌疑,所以送他回来,顺便向大家公布调查结果。”
“已经破案了?!”刘川光感到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