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敖有男已经有意中人了,刘川光为了姚亮着想,忍不住追问:“那个人……是谁?”
敖有男双手紧握在腿上,竟头一回流露出少女应有的娇羞表情。“是……敖翔。”
“咦?”刘川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才想起这个名字正是敖有富的小儿子、敖游的弟弟。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就连我爹娘也是。既然我把我爹的事情拜托给您了,现在告诉您是为了表示我相信您能为我保密,而且我觉得如果不告诉您这件事,似乎对阿亮他太不公平了。”
刘川光初衷只是为了替好友打探一下口风,没想到却无意套出了别人的秘密,一时进退两难,只好任由敖有男自己说下去。
“敖翔哥比我大5岁。他出生时大伯已经很有钱了,把他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打从小学开始就送去市里最好的贵族学校上学,所以很少回村里。
“我12岁那年暑假,他回来了。那时候没有水库也没有大坝,村子还在山谷底下。我一个人坐在河边玩堆石头,他不声不响站在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好多年不见,他长得好高,比我高多了,比村里的所有男孩全都要帅气。他主动喊我妹妹,还带了好多我没见过的糖果送给我吃。我们坐在河边一起聊天,他问我这问我那,又陪我一起玩,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开心过。”
“后来他问我想去哪儿玩,我一时兴起,说想去升龙柱看看。村里的规矩,女人是不能上升龙柱的,所以我一直很好奇。”
“在我软缠硬磨之下,敖翔哥居然答应了。好在那时河水不深,他背着我涉水渡河,沿着河岸的沙洲,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河中央的升龙柱底下。”
“他扶着我沿着石阶一步步往上爬,没想到刚开始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下起大雨,转眼就全身淋湿透了。他劝我赶紧回去,我却任性闹脾气,又哭又闹不愿下山,就这么僵持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听到了好像有人吹哨子的声音。但是哨子声一直响个不停,而且音调也一直在变化,我这才反应过来。啊!这大概就是村里老人们说的龙泣吧。”
“龙泣?!”刘川光本来对这些陈年往事兴趣不大,但突然听到龙泣二字,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嗯,于是我马上就想起龙泣是带来死亡的不祥之兆,这才和敖翔哥匆匆下山。没想到水位涨得飞快,我们来时河水才到小腿,原路返回时已经齐大腿那么深了,还没走到一半就淹到了他的腰部,就连我在他背上也半身泡在了水里。”
“本来他已经精疲力尽,几乎走不动了。但是龙泣声越来越强,就像在不停催促我们,我也害怕得哭个不停。于是敖翔哥咬着牙继续拼命走哇走哇,一路踉踉跄跄,最后总算平安回到了岸上,但是两个人都狼狈不堪,浑身湿得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哎呀,不对,我们就是刚从水里捞出的嘛!”
敖有男莞尔一笑,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这事当然是瞒不过的。敖翔哥送我回到我家,老老实实向我爹赔罪。我爹当然是勃然大怒,把我关进了小黑屋,然后对敖翔哥先是责骂后来又是一番痛打,我关在屋里都能清楚听见我爹打骂的声音。好在没出什么大篓子,所以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其实是被龙泣给救了呢。要不是当时听见龙泣立即折返,后果真是不敢设想。遗憾的是,敖翔哥后来被送去英国留学,不知是否跟这件事有关,总之我从此就再没有见过他了。可是他对我的体贴关心,还有危急时刻不顾一切照顾我的那份男子气概,我至今都不能忘记。”
“可……可是,你们不是堂兄妹关系吗?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吧!”
敖有男噗嗤笑出声来。“这我当然知道哇!我可没说我要和敖翔哥成亲,我只是说我一直惦记着他。他是我心目中完美的男子汉大丈夫形象,我只希望日后能找到一个像他一样全心全意照顾我并且能让我放心依靠的人那就好了。”
“哦……”如此说来,姚亮还有机会,至少知道敖有男心仪对象的标准了。刘川光总算感到稍稍安心一点。“那你现在觉得有谁符合这样的条件呢?”
敖有男轻蹙眉头,像是略带犹豫。“唔……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其实我对孙总印象挺好的。”
“孙总?孙铭志?怎么可能!那个势利小人哪里好了?”
“你可能认识他时间还不长,不要被第一印象给骗了。我一开始对他感觉也不好,但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达成工作目标而已。他的人品其实并不坏,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时的专注模样反而让人觉得很靠得住。”
感情的事讲的完全是主观感受,即便刘川光自己再不喜欢孙铭志,也无法扭转别人的感觉。
实事求是的说,孙铭志无论外形、才干、经济条件还是社会地位,与姚亮相比都是天渊之别。在孙铭志面前,姚亮根本就是战五渣,毫无竞争力可言。
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孙铭志条件太好了,他也同样不可能看得上敖有男,敖有男最后恐怕只会沦为没有结果的单相思。
刘川光性格直来直去,凡事开门见山,对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完全束手无策,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敖有男长舒了一口气。“吁……头一回把这些心事告诉别人,说出来以后感觉轻松多了。不过你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哦,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她脸上带着红晕,娇笑道。
她拍拍衣襟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去用餐吧。今晚的晚餐我可是下足心思做的哟!”
晚餐后,刘川光还未及主动去找谢队长报告他们调查的最新情况,谢队长反而带队先来了。
“你们都在正好,省得我再逐个找你们了。”
谢队长神情严肃,似有大事宣布,众人都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肃穆以待。
环视一周后,谢队长沉声说道:“首先我个人要感谢一下刘川光。”
刘川光听到谢队长突然点到自己名字不禁愕然,怔怔地看着谢队长。
谢队长干咳了两声,继续说:“因为你提出凶手弃尸在水库和河道中的可能性,经过我们水警队连番打捞行动,刚刚在水库中发现了敖有富的两只手臂和一条腿。”
谢队长话音未落,会客厅便响起此起彼落的叹息声。尽管敖有富之死已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但是再次发现他的尸体,而且还是以如此七零八落的状态从水中打捞上来,这个新的消息依然给大家带来不小的冲击。敖游更是脸色铁青,全身微微颤抖,似是强忍着极大的悲痛。
谢队长嗓音变得更加低沉了。“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新发现的三段肢体跟头部相同,表面损毁程度比较小,但是断口创面很不整齐,有严重撕裂过的痕迹,还有一些疑似被鱼类或其它水生生物啃噬过的伤口,但都是死后造成的。”
“因此,我们怀疑有可能尸体原本是完整的,凶手并未分尸而只是丢弃到水中,然后被某些大型鱼类咬断才导致肢体的残缺。水警队目前仍在继续抓紧打捞工作,但是水域面积实在太大,暂时仍未发现另一条腿和躯干。我们怀疑有可能已经被冲到河流下游,甚至有可能已经被水库里的鱼类吃掉了。”
客厅中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是敖有男捂着脸低声哭泣着,没有了姚亮陪伴在旁,她只能独自强忍着泪水竭力不哭出声来。孙铭志面露菜色,右手紧捂着嘴巴,可能又回想起今早发现头颅的恐怖情景了。就连一直对事件表现得漠不关心的夏冰、余胜和胡悦等人,听到谢队长如此耸人听闻的结论,也不免脸色苍白,神情骇然。
谢队长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大家情绪平复一点后才又继续说道:“因为肢体被水浸泡的时间比较长,浮肿腐烂程度比较严重,死亡时间难以准确断定,但大致范围与我们之前预判的一致。再结合现场情况的调查结果,综合判定死亡时间是早上6点到9点之间。我想再次详细调查各位在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请大家配合。”
谢队长说完就往厅外走去,刘川光连忙跟上去,将他们今天一整天调查和分析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谢队长苦笑道:“你们几个小孩私下玩侦探游戏,看在一番好意又没有影响警方办案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你以为我们警察调查都是玩过家家的吗?小吃店那两夫妇我们已经查问过了,村长大宅有后门可以通往码头的事情我们当然也知道了。至于什么传说,乡下农民以讹传讹也就罢了,你们几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难道也把龙神杀人的胡话给当真了?”
“当然不是当真,我们只是认为死状与传说有太多巧合之处,说不定是凶手故意散播传言,可能是为了扰乱调查的视线。”
“既然如此,我们不理会不就对了,像你们这样认真对待才正中凶手下怀。”
“还有,关于中野青儿……”
“啊,那个建筑设计师。我已经听敖游提过了,不光是盘龙庄,敖有富的别墅也是他设计的。但是我们调查发现他那天退房以后就直接去了机场,搭乘当天中午飞机去了北京,我们核对了身份信息确实是他本人无误,从时间来看他不可能犯案,所以他应该与这起案件无关。”
“我还以为这会是一条不错的新线索呢。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放姚亮回来?”
“暂时还不行,现阶段他依然是最重要的嫌疑人。在调查有新进展之前,他还要继续接受问话。”
刘川光心如火燎,好不容易才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满,用最谦逊恭敬的语调询问:“谢队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问您……能否准许我……前往村长别墅查看一下现场?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我保证一定会小心谨慎,保护好现场完整性的!”
出乎意料,谢队长没有故意为难刘川光,竟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是作为姚亮之事的变相补偿,还是因为之前验尸的表现得到了他的认可?实情不得而知,但难得谢队长态度软化,刘川光决定趁胜追击,申请查看向盘龙庄众人讯问的笔录资料。
谢队长没想到刘川光居然敢得寸进尺,先是一愣,随即发声大笑。“好!我会在讯问结束后找人安排,但是笔录只能在现场看,不能带走也不能复印,至于看现场嘛,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吧。”
谢队长忽而话锋一转,拍着刘川光的肩膀说。“我说你这小子胆识不错啊!别做什么医生了,过来当刑警呀!我看你有潜质!”
刘川光无奈苦笑。这番话他听当刑侦队长的父亲念叨过无数回了,没想到这次却从不知情的第三者口中再次听见。难道这真的是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