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封慕辰克制地说道：“我先出去了。”
这个时候，叶菀歌其实心底乐不得让封慕辰出去，他在这里，几乎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叶菀歌无处可逃。
叶菀歌笑了，点头应了：“恩，好。”
封慕辰说不清心底的感觉，看到她眼底的如释重负，封慕辰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为了叶菀歌避而不及的存在。
如鲠在喉，莫过于此。
封慕辰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转身出门。
叶菀歌轻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就见叶黎川进来了。
“小舅舅。”叶菀歌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叶黎川道：“苏茵茵去找封慕辰了。”
“恩。”叶菀歌有点不知所措：“他们熟悉吗……”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叶黎川蹙蹙眉，还是道：“还算是熟悉，不用担心。”
“那就好，为了我的事情，封少也是一直都在忙前忙后，这些天真的很辛苦。”叶菀歌说着。
叶黎川却没有理会这无比明显的开脱，只是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让封慕辰回内地，可是他不肯，既然如此……等谢南筠的审判权归属定下来，我就……”
“你在逃避。”叶黎川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叶菀歌沉默下来。
“如果你想离开封慕辰，完全可以现在先回内地，无论你是否留在港城，都不可能左右谢南筠的审判，你心底是明白的。”叶黎川不冷不热地说着。
叶菀歌有点不自在：“可是……这毕竟是我的事情，我不能全部都丢给封慕辰。”
“你到底是心底不安，还是单纯地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叶黎川问道。
叶菀歌难得眼底流露出一丝脆弱：“小舅舅……你是不同意我和封慕辰在一起，是吗？”
叶黎川不再说话。
他承认，这一刻的他，心底实在是有了太多私心。
叶菀歌看了叶黎川良久，这才低声道：“小舅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
“我曾经是赞同你们在一起的。”叶黎川开口道，也阻止了叶菀歌继续说下去。
叶菀歌疑惑地看向叶黎川。
叶黎川这才蹙眉道：“但是现在，我认为你需要冷静一下，你和封慕辰，从来都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相处模式。”
叶黎川的话让叶菀歌蹙起眉头。
她知道，自己和封慕辰的相处模式……的确是有点微妙。
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只剩下苍白而空洞的情感支撑，现在的叶菀歌，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和封慕辰好好走下去。
“我现在离开，其实和逃走也没有区别了，而且我不知道……”
叶菀歌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她不知道倘若她真的离开了，封慕辰会不会很伤心。
叶菀歌知道，或许是她太抬举自己了，太看重自己在封慕辰心底的地位，可是这些天，她听那么多人说起过过去的事情，他们的感情很好，他们曾经无话不说。
从来不肯依赖任何人的自己，就是那样真真切切地依赖着他，相信着他，从不曾有过半点怀疑。
“你现在如果不离开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你自己的感情，我想你和封慕辰以后的路，或许会更难走。”
那天的最后，叶黎川如是道。
叶菀歌没有说话，她的眼底满是空茫。
苏茵茵也过来陪了叶菀歌一会儿，她本来是想要去骂封慕辰一顿的，但是看到封慕辰的眼神，苏茵茵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叶菀歌受伤，最难过的人，怕也是封慕辰了。
苏茵茵根本无法想象，倘若现在让她重新去认识叶黎川一次，她会怎样想，又会怎样做。
她还能不能撑得住，倘若要面对一个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叶黎川。
她和叶黎川，不过才认识一年。
而叶菀歌和封慕辰呢？
他们几乎绵延了彼此现有的全部的人生。
苏茵茵坐在叶菀歌床边，看着叶菀歌，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
叶菀歌笑出声：“你说吧，不用顾忌。”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忘了他……”苏茵茵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你也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这次，封慕辰真的太可怜了。”
叶菀歌微微一怔，神色也愈发凝重了几分。
“如果你真的因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就和他分手了，我不知道封慕辰能不能撑过去。”苏茵茵道。
叶菀歌还是沉默着，指尖都变得冰冷而苍白。
良久，叶菀歌方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挺害怕的，其实我失忆以来，一直都在努力假装，过去的一切还能继续下去。我不想让封慕辰觉得，我们是重新开始，毕竟……我们曾经那么好。但是，我没办法一直欺骗自己。”
苏茵茵错愕地看向叶菀歌。
“你……”
“我说我喜欢他，是真的。只是……”叶菀歌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到底，也不是这样诠释的。苏茵茵，你知道吗？其实那种感觉挺可怕的，你就像是深爱着一个陌生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苏茵茵觉得难以自已的悲伤。
“你们怎么会是陌生人……”苏茵茵说着，却还是顿住了。
她不知道如何去劝慰，这个问题太难了。
叶菀歌唇角微弯，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是吧？你也觉得……这就是现在的我的处境，我喜欢他，可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就在我面前，我的身体还有本能，本能地想要靠近，可是我的心理上太难接受了。其实我还是在想，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管不顾地做了开颅手术，或许会比现在好很多。”
苏茵茵只能伸手，将叶菀歌直接拉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叶菀歌没哭，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
苏茵茵也是，可是这一次，苏茵茵的眼泪直接落在叶菀歌的后背上。
叶菀歌怔了怔，倒是笑了：“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