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法官就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众人都已经到了，便淡淡颔首，宣布开庭。
沈令竹始终垂首站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
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偶，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直到询问证人环节，为了避免小孩子待太久会倦怠，法官选择了先向叶承钧提问。
而叶承钧刚刚走上证人席，沈令竹的脸色就变了。
像是整个人都被点亮了似的，沈令竹的眼底满是耀眼的光，差点就要直接冲上证人席了。
叶承钧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满是警惕。
他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沈令竹的脸上便掠过一丝赧然，低声道：“承钧，你讨厌妈妈啊？”
“你不是我妈妈。”叶承钧毫不犹豫地开口。
法官微微蹙眉，看了沈令竹一眼，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法官也算是看的分明了，此时叶承钧这个态度，他其实并不觉得意外。
微微沉默了一下，法官态度很和蔼地问叶承钧：“承钧，这个被告是你曾经的母亲，是吧？”
“恩。”叶承钧点头。
法官便颔首，示意书记员记录，这才说了下去：“你和她共同生活了多久？”
“六七年。”叶承钧小声道。
“那么……你认为她尽到母亲的职责了吗？”法官问。
这是毫无诱导性的提问，语气也是温和无比，叶承钧沉默了一会儿，咬着下唇摇头：“我以前就觉得，她不是我妈妈。”
沈令竹脸色惨然：“什么叫做我不是你妈妈！”
“被告，现在是询问证人时间。”法官制止道。
沈令竹的脸色就更加悲惨了，咬着下唇不说话。
叶承钧似乎是有点被吓到了，只哑声道：“都是这样的，之前在家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的……”
他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似的，法官心底有点难受。
这个法官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年纪，看着叶承钧，就像是看着自家孩子一样，明明是那么乖巧可爱，却偏偏摊上了这样的母亲，也是让人心疼得很了。
法官叹了口气，刚想再问几句就让叶承钧下去休息，叶承钧却自己说了起来：“她虽然是我的妈妈，可是在家里从来都不喜欢我，之前和爸爸……恩，以前的爸爸关系还好的时候，还能对我好一点，可是后来就对我很不耐烦，在家里也会吵吵闹闹，我之前还有一次被吓得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是她和爸爸谁都不管我，就把我送到了姐姐那里。”
叶承钧说起这些，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整个人都有点微微颤抖。
证人席上的他，明明是那么弱小的身躯，却承受了太多原本不是他这个年纪应当承受的一切。
法官看着他，只觉德心底酸涩地要命，蹙眉道：“被告，你对原告的发言有什么需要补充说明的吗？”
“我……”沈令竹急了，这话如果说了下去，就可以说自己在家里虐待叶承钧了啊！
沈令竹急忙道：“法官大人，我没有，都说慈母出败儿，我也只是在教育承钧而已。”
她的辩解显得苍白而无力，显然，法官也微微蹙起眉头，并不信任沈令竹说的话。
叶承钧立刻说了下去：“我以前就觉得，妈妈可能不喜欢我，别人家的孩子都不像是我这样……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真真正正有妈妈的，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被妈妈疼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的脸色相当地苍白，甚至从始至终没有看上沈令竹一眼。
叶菀歌看着彼端的叶承钧，说不出心底的感觉。
她沉默良久，这才对旁边的封慕辰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法官已经完全被吸引了，见沈令竹也讷讷地不说话，这才问道：“被告，你对证人说的话有什么需要指出或者补充的吗？”
法官希望自己可以保持绝对的中立，可是现在看来，这其实也是不可能的了。
法官的脸色相当不好看，盯着沈令竹看了一会儿，沈令竹这才低声开口：“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指控，法官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他们总是认为，一直被宠爱着就是最好的，但是这不是真的……我们需要让小孩子懂得这世界上的很多道理，就不能一味地宠爱孩子不是吗？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只是希望承钧可以不被任何干扰，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至于他说的之前失聪那次，那，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她的语气无比惶急，说的话却是几乎语无伦次，叶菀歌就知道，她是慌了。
法官叹了口气，觉得这个案子基本已经可以一锤定音了。
他转头看向叶承钧，语气依旧是温和的：“证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叶承钧沉默良久，这才哑声开口道：“而且她还打我。”
他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一直没有掉下来，像是他最后的坚持和倔强。
叶菀歌错愕地看了封慕辰一眼，封慕辰也看向叶菀歌，桌下，他直截了当地握住了叶菀歌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叶承钧已经说了下去：“她当时总掐我，我连学校都不敢去……还踢过我，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直接砸在面前的桌上。
法官看着叶承钧，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这个孩子……
委实是太不容易了。
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遭受到这样不公的虐待？
想起现在他已经被封家收养了，法官这才觉得心安了几分，看向沈令竹的眼神也就愈发冷淡了：“被告，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令竹是真的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叶承钧，忽然暴起：“怎么可能？叶承钧，你的嘴……你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你是觉得这样很有趣是吗？看我站在这里有趣是吗？你居然陷害我，你……我就算是养一条狗，临了临了还不至于咬我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