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庭的葬礼定在了三日后。
他的离世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准备好。
叶菀歌也经常忍不住站在叶华庭常待的那个院子，静静地看着叶华庭曾经打理过的花圃。
那花圃现在看起来仍然生机勃勃，只是叶菀歌知道，倘若不让人继续好生照看，过不了多久，这花圃也就荒废了。
她微微垂下头，封慕辰便靠近了一些，递过来一杯清茶：“喝点东西。”
叶菀歌低声应了：“谢谢。”
“别这样，你这么难过，若是叶爷爷知道了，肯定要伤心。“
“可是外公不会知道了。”叶菀歌飘忽地笑了笑。
叶华庭是那么爱自己，用尽了全部的心血，可是他还是没能陪自己走更远。
“你已经做到了太多，”封慕辰伸手，强行将叶菀歌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外公看到你成长，一定也很高兴。”
叶菀歌出了一会儿神，这才低声道：“慕辰，你说，外公真的会很高兴吗？”
“什么？”
“我是说……外公想要的是我这样锋芒毕露吗？”叶菀歌轻声说着：“其实后来这些年，我都没有空好好和外公聊聊天，小时候我还会常来外公这里坐坐，可是现在我看着这儿，居然也会觉得陌生了。”
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要忙着工作，要忙着整理叶氏的账务，要忙着处理人际关系。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比来外公这里静静地陪着外公喝喝茶下下棋要重要。
叶华庭始终都是理解的。
理解叶菀歌每天忙忙碌碌，也理解叶菀歌一个月回不来叶宅几趟。
很多时候，都是封慕辰在替叶菀歌多照顾叶华庭，又或者给叶华庭送来节日的问候。
这些事情，还好有封慕辰。
叶菀歌靠着封慕辰，低声道：“你说我忙忙碌碌，说是为了让叶氏重返巅峰，为了让外公看到叶氏的辉煌，可是实际上，我其实还是太自私了。这些事情，最终还是为了我自己。”
封慕辰最害怕的就是叶菀歌钻牛角尖，闻言，他蹙蹙眉道：“小歌，你不用这样想，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人是应该为旁人活着的。你从来都不曾愧对过叶爷爷，也不曾亏欠过任何一个人。”
叶菀歌垂眸苦笑。
好像一瞬间，她就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将重心始终放在叶氏上，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最近小舅舅还好吧？”
“那天苏茵茵去找了人，很快就回来了。”封慕辰解释道。
叶菀歌颔首：“恩，外公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倒是没来得及注意小舅舅最近的情况。”
“最近还好有叶先生在，还能多帮你打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你的聘书虽然已经签下了，可是最近也是小舅舅一直在代理你，照管着公司的事情。”
叶菀歌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最近回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是麻烦小舅舅了。”
“人之常情，大家都可以理解，只是小歌，”封慕辰看向叶菀歌，认真道：“你要记得你在公司的股东大会上说了什么，那番话后来被人传了出去，现在人人都记得了你说过的话。大家在等着你践行承诺，你需要对大家负责。”
叶菀歌怔了怔，眼底的空茫少去些许，点头应了：“你放心，我明白我该做什么。”
“这才是我的小歌。”封慕辰终于放心地笑了。
他知道，叶菀歌会重新站起来，她可以做到，她也一定会做到。
而叶菀歌果然不曾让他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封慕辰方才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还记得吗？”
叶菀歌眨眨眼，摇摇头道：“取消了吧，我是说，生日宴。”
封慕辰点头：“当然，昨天就已经都办好了。”
叶菀歌侧头看向封慕辰，看了他良久，这才小声说：“我其实挺难过的。”
封慕辰的心一下子就缩紧了。
“我做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努力，可是有些事情，我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阻止，”叶菀歌哑声道：“我怎么就这么没用……”
“小歌，”封慕辰心疼地厉害，伸手将叶菀歌的手握紧，试图给她一点温暖，一边道：“小歌，别想那么多，知道吗？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谁再怎么努力，都是不可能改变的，你不能拿这种事情来惩罚自己。”
叶菀歌还是没哭，只是嗓子愈发沙哑了：“我甚至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就不要哭，”封慕辰沉声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叶菀歌没办法说出口，永远都没办法说。
她这么难过，是因为无法改变，是因为有些事情，永远都是无法改变的。
不论她有多么努力，还是有太多事是无法控制的。
这才是人生。
只是这些话，即使是封慕辰，也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她只能努力抱紧封慕辰，试图汲取最后一丝温暖。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叶华庭就在前面，对她和善地笑着，一如既往。
叶菀歌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她伸手试图拉住叶华庭，然而手伸出去，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他的衣角。
“外公，”叶菀歌急了，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想要拉住越走越快的叶华庭：“外公，我还有话要和您说……”
“小歌，”叶华庭终于站住了，他回头看她，眼底满是笑意，“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下去了。”
“不，外公，我还没结婚，还没有让你看到叶氏越来越好，我……”
“我已经看到我的小歌越来越好了，这就足够了。”叶华庭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他摇摇头，道：“小歌，外公走了。”
叶菀歌拼命伸出手，然而抓住的只是冰冷的空气。
这一次，不是叶华庭消失，而是叶菀歌猛地惊醒。
她蹙紧眉头，良久方才意识到，她在车里。
旁边是看着资料的封慕辰。
见叶菀歌惊醒，封慕辰叹了口气：“还好吧？”
“恩，我……我没事。”叶菀歌强撑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