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文也想过彻查此事,但中间隔着姚太后,隔着姚家,即便是查出了结果,有了证据,又能如何?不过是让风祁川难堪罢了。
即便是不查,宜文和林瞻雪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
林家也是知道的。
去年,宜文扶着林瞻雪在御花园中散步,远远听得一阵笑语,宜文便要去看是谁如此的张狂。林瞻雪拉住了她。
两人躲在林木中间,看着风祁川把景善夫人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期间,景善夫人娇俏的问:“陛下,您说,臣妾和皇后娘娘,哪个更美?”
景善夫人的相貌和姚太后的相貌极为相似,都是柔媚入骨的美人。景善夫人的父亲是姚太后的三弟姚秋锦的女儿,姚太后是景善夫人的姑姑,身份上也不比林瞻雪差。
宜文看了眼林瞻雪,她的脸更加苍白了,手指紧紧抓着一条树枝,直直的瞪着景善夫人。
风祁川将景善夫人揽入怀中,笑着啄了下她的唇,笑道:“自然是夫人更美。”
欢声笑语中,林瞻雪居然极为沉稳的站住了。
回到林瞻雪的乾德宫后,林瞻雪搂住宜文的肩膀大哭。
自此,林瞻雪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
等到宜文查出不对带着沈留意入宫为林瞻雪把脉时,无意中看了林瞻雪平日里喝的参汤,参汤里掺杂了两味药,这两味药和林瞻雪平日里吃的补药相冲,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宜文察出这个关头姚家的姚秋锦刚死,大梁被能耐不大的姚冬森扛了起来,姚太后和景善夫人应该都伤心到了极点,不会将林瞻雪置于死地,因为林家也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更不能在姚家出现如此危机的时候得罪。
宜文心中猜出了些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为林瞻雪换了药。
之后风祁川便免了宜文进宫向林瞻雪请安,说是林瞻雪的身体太过虚弱,不宜见人。
此时宜文才落实了想法。
林瞻雪的药,是风祁川动了手脚。除了他外,林瞻雪自失去风羡后对姚太后的人格外注意,不可能让姚太后的人在她的药里动手脚。毕竟林瞻雪才是皇后,手掌凤印,控制着整个后宫。
宜文由此推测,也想出了风祁川想让姚家和林家相斗,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那,风祁川做太子时为何会娶林瞻雪为太子妃也有了原因,他不是爱她,而是想利用林家稳固太子之位。
林瞻雪的小皇子风羡夭折,怕是与风祁川也脱不了关系。一旦林瞻雪的孩子成了太子,林家的势力也会壮大,林氏党人肯定就容不下下一位皇子的出生。
宜文想到这些时心里早已凉透。
她与林瞻雪,算是和亲姐妹一样,但却由于风祁川与她关系更亲近,是她的亲哥哥,她不能救下林瞻雪。
虽然救不下林瞻雪,但宜文,可以不让淑慎入宫搅入这场争斗中来。
但这些,宜文自然不会开口告诉淑慎。
“你以为你在他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对不对?”
淑慎莫名的觉得可笑,她从未这样想过,她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不可能。但隐隐的,淑慎觉得自己应该和风祁川其他的女人不同。
宜文的手指轻轻整了下本就平直的衣袖:“你可知陛下的后宫中有多少女人?陛下生性风流,喜欢美色,但从不沉溺于此,他对宫中每一位夫人美人都是好的。你可能也没有看到过究竟对她们有多好。”
生性风流?喜好美色?淑慎在口中一直这样说着风祁川,但当这些话语从宜文公主口中说出的时候,她竟然有些难受。
难道他对宫中每一个女人都比对她好?
宜文公主看了看淑慎,她果然沉稳了许多,表情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你也知道,男人最喜欢新鲜的事物,宫里的玩够了,出来寻猎美色也是难免的。你知道我不喜欢歌舞,为什么会有兰围巷?兰围巷又为什么离陛下每次过来都居住的西庭最近?”
怪不得,那天风祁川会扑上她就吻,他应当是将她当做了兰围巷里的舞女,试图等在那里去勾引他。那么,往日风祁川肯定也宠幸了不少兰围巷里的舞女。
难道她只是他一时新鲜来玩弄的东西?
淑慎冷冷笑了下,心里咬牙切齿的道:风祁川,你这个小人!与此同时,淑慎更加难受了。他本是无意的撩拨,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撩拨,而她,却当了真,还差些没有卑微的去送出自己的心。
宜文公主突然又捏住了淑慎的手。
淑慎一怔,宜文公主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一下子使她那不安分的心收了回去。
一下子,淑慎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也是真正为她好的。
突然之间,淑慎的心里生出了愧疚之意来,自己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淑慎的嗓子蓦然变哑了:“你有点像我长姐。”
都是在包容她,对她好。
宜文公主将手拿回:“你想和明池回安南?”
淑慎不知如何作答。
宜文公主道:“还是他答应了你让你回安远?”
淑慎有些不安:宜文公主是如何猜出的?
宜文公主淡淡的道:“你只想着回到安远与家人相聚,难道你忘了这样回去会让你的家人蒙羞吗?”
如同当头一棒,淑慎瞬间醒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刚刚一想到就觉得太残酷,便憋着不想,这时宜文公主赤裸裸的说了出来,她也不怕去想了。
对啊,她只想着回到安远与家人相聚,再度受到父母、兄长、姐姐的宠爱,可她忘了,她本是花家的女儿,是整个安远地区最漂亮、最有才能的女儿。此番被筛选了下来,没有进入后宫侍奉皇帝已经成为了笑柄,若是再灰溜溜的从公主府回到家乡,肯定会有无数人说着花家的女儿没用到连个公主陪读都做不了。纵然家人都不在意这些说法,可谣言猛于虎,指不定再会说出点什么,到时候影响到长姐灼灼可就不好了。
她是个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的姑娘,从来不喜欢什么礼教,也不在意父亲花不归所说的“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可灼灼,一直都是温顺贤良,最是听话的,因她无能连累别人说花家女儿都不好,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如此想着,淑慎又纠结了起来。
之后,宜文公主又说道:“就算你不在意这些,你的家人也不在意这些,可你终究是要出嫁的。安远的贵族公子,你可有如意的?”
对,灼灼十五六岁就出嫁了,自己现在,正是灼灼出嫁时的年纪。纵然自己再不愿意出嫁,可这命运,是不归自己管的。
淑慎想捂着脸好好地哭一场。
宜文公主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你如果不开心,在夜里蒙着被子悄悄的哭。实在是不愿意这样,在我面前也可以哭,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淑慎咬了咬嘴唇,气愤道:“我不想哭,谁想哭了?”
这时她的小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宜文公主突然笑了一声:“那你如果不想哭就去睡觉,睡一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样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有些事情,不是不指出就不存在,而是她一直闪躲着不去承认,以为不承认就不会存在。
淑慎感到头晕,模模糊糊中,她看到宜文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去扶她。
她觉得现在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