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文公主叹道:“你说。”
淑慎道:“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过去了总是过去了,你现在再伤心,侯爷也活不过来了,侯爷以前便想着你能过好,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和你有关,若是你今后一直郁郁寡欢,侯爷泉下有知,也会心里难安的。”
宜文公主道:“他的仇,我不得不报。”
淑慎道:“我知道,但等这些都告一段落了,你还是忘记一切,和明池回安南好好过日子吧,明池和你在一起不易,你伤过很多人的心,最后能完整留住一个人,也是好的。”
宜文公主出身高贵,生来便站在这个国家的中心,才貌双全,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论权谋心机,能胜过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人。她喜欢的人从来也都是喜欢她,愿为她生,愿为她死,她不喜欢的男子也都一一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但有时完美恰好就是一种不完美,淑慎不知道宜文公主前十九年里真正开心的有几年,但她肯定那日子肯定不长,而余生里,她再努力忘记以往,努力消磨某些痕迹,有些东西却是长进了她的血肉里,怎么也分离不开,余生漫漫,她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了。
枕上春梦只余一声空叹,花色满园却无心上人陪赏;夜来南风高楼之上,清风掠过一一风荷举起却只带起一缕发梢;满湖西风吹叶,举酒对月地上却只见影子独只;珠帘卷雪,锦裘玉暖再也暖不融雪落坚冰。
从此以后,她便是笑,也是寂寥的笑吧?
宜文公主又道:“此番让你来,是有事让你做。”
淑慎道:“你说。”
宜文公主问道:“你来这里,是不是只有皇兄知道?”
淑慎点了点头,她本来是想告诉苏兰琢的,可后来想了想,如果直接对苏兰琢说我去避暑了你在这里收拾后宫这个烂摊子吧,苏兰琢怕是会把她给讽刺一番并且不想让她去,所以淑慎是打算回来之后再告诉苏兰琢,这样也避暑了,苏兰琢再说她也没用了。
宜文公主略一思索,便说了起来。
待宜文公主说完,淑慎道:“这也的确不错,可就怕他们打死不说。”
宜文公主道:“我自有办法。”
淑慎顿了一下,又道:“这些和苏兰琢都无关系,之后能不能将苏兰琢保下?”
宜文公主摇了摇头道:“此女太过凶狠,心思又缜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我们不能养虎为患。”
淑慎想了想道:“我觉得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和苏符不一样,她远远没有苏符这样重利轻义。之前她也帮过我很多次。”
宜文公主道:“你可知林瞻雪是怎么死的?”
淑慎张口就道:“病死的啊。”
宜文公主冷笑一声道:“之前我还怀疑是皇兄看不惯她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可前些时日我掌着后宫期间,无意中查清了到底是谁做了手脚。苏兰琢入宫才三年,但却在四五年前便对林瞻雪下了手。此人真当是深谋远虑,提前为自己铺好了路,若不是我精力有限,两个月之前就将她的脸皮给撕了下来。”
淑慎道:“这……她是怎么做的?”
宜文公主眼睛扫过某一处:“两月前我无意中去了一趟冷宫,发现了一女子疯疯癫癫甚是可怜,冷宫中从不缺乏可怜的人,但这名女子口中说的话却让我生了疑惑,她一看到我接近她,就说是我是苏兰琢派来害她的人,还说着什么下毒等事宜。后来我便去查了查,发现此女之前是晴和宫的秦良人。”
秦良人?淑慎努力回想,想着好像刚入宫时听人说过,听谁说过呢?哦,对了,是柳吟青,柳吟青说秦良人好像是冲撞了景善夫人而被打入了冷宫。柳吟青还说什么秦良人和林皇后关系不错什么的。
宜文公主接着道:“后来我找了被调入浣衣局的秦良人以往宫里的宫人,又找了许多证据,才知道秦良人在未入宫前便和苏兰琢交好,秦良人的父亲一手被林丞相带大,秦良人对林瞻雪是十分嫉妒,苏兰琢接着秦良人的嫉妒,还未入宫之前,便让秦良人给林瞻雪的东西里下毒。若是别人,林瞻雪肯定会怀疑,但秦良人在林瞻雪面前很是听话,林瞻雪也很相信她,就这样,林瞻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味慢性毒药,要天长日久的吃下去才会起作用,因此直到苏兰琢入宫林瞻雪的身子也一日日的垮了下来,等苏兰琢站稳了脚,林瞻雪正好就去世了。接着,秦良人在事情败露之前被打入了冷宫。按着苏兰琢的性子,应当是会灭口的,为什么留了她一条命,大概是以为她没了威胁。”
淑慎有个大胆的想法,苏兰琢做的这些,风祁川应当是知道的吧?他知道,但并不阻止,因为他也未想留着林瞻雪。之前苏兰琢和风祁川都流露出只是利用对方的意思,正因为如此,在事成之前,秦良人便被打入了冷宫。
淑慎道:“那是她之前做的事情,现在应该不会了。”
宜文公主道:“别骗你自己了。光是谋害皇后这一条,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淑慎心里乱糟糟的,她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她对我是好的,没有她,我在宫里会过得更加艰难,我只求最后能留她一条命。”
宜文公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
夜里,茗霖山庄便传出了话来说是有刺客混了进来,宜文公主震怒,四处防卫也加强了许多,每日巡逻的人也多了一队。
淑慎回了清和小筑之后,也细细问了彩痕一些事,比如她是怎么将苏符的事情了解得这样清楚的。彩痕自幼就受了严训,身手非凡,也经常做听墙角的事,因此偷听苏符和别人的对话自然不难,再加上彩痕生性颖悟,善于推敲,也偷偷溜进过苏符的书房查看苏符和长灵候等人往来的信件。以上种种组合起来,得出结论也并不算难。
几日下来,彩痕身上的伤口也好了许多。
这天晚上淑慎睡得正好,突然听到一阵暴乱之声,接着她披衣起床,外面的宫女进来说是进了刺客,清和小筑外的守卫叠了两层之多。
淑慎心中了然,想着宜文公主这是将茗霖山庄中的大半人都调来保护她和风承。
淑慎起床梳洗,彩痕是一有风吹草动便起来的人,等淑慎梳洗完,彩痕早早地便在那里等着了。
过了约有两刻,宜文公主那边有人过来请淑慎过去。
到了风荷居,层层守卫立在两侧,内间,明池的脸色略有些阴沉,他穿了件白衣,衣上溅了些血迹,宜文公主穿着整齐,只是发间的琉璃坠子一晃一晃的,在这昏昏暗暗的灯火下颇为晃眼。
淑慎扫了眼四周,满地的血污,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明池略带些厌恶的道:“今晚便搬出风荷居,真是晦气。”
看来宜文公主并未告诉明池这一切。
淑慎道:“这也真够脏的,是谁派来的?”
宜文公主看了看旁边,旁边跪着一个黑衣人,他应当也是满身的血,只是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暂时看不出来。
淑慎装模作样地问:“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良久,他才哆嗦着嘴唇道:“是苏符苏大人派我们过来刺杀长公主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