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倚靠在椅子上,“冯益。”
“老奴在。”
“你亲自去一趟,奉朕口谕放了高领。”
“老奴遵旨。”
皇帝开了金口,放了高领,高领就保住一命。至于与顺宜公主的婚约之期,只能再想办法。高建功及时谢恩,“老臣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再说话,一个手势便让二人都退下。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偌大的御书房中只剩赵构一人,他有些无力地倚靠着椅子,眼神空洞地盯着房梁。自继位以来,这些年的连年奔波逃窜,让正值盛年的赵构感到无力。在金营中被扣为人质的那段日子又浮出脑中,赵构本以为偏安一隅会让自己忘记,但当高建功提起完颜宗弼的那一刹那,思绪如细雨,淅淅沥沥而来。
相比让一员大将留在身边保护自己,赵构还是选择让他去前方阻断金人的南侵。
高领,不要让朕失望。
门外响起一名内侍的禀报:“皇上,参知政事赵鼎求见。”
“朕今日谁都不见,让他回去吧。”
“是。”
再度安静下来,赵构起身,来到窗边的榻上,自己一人分饰两角,自己下起棋来。
冯益带高建功来到死牢,对牢内看守说:“奉皇上口谕,放高领出来。”
“是。”
牢头亲自拿来钥匙,带领着冯益和高建功来到高领的牢房前。
高建功随人进到牢房的时候,见高领正扒在铁栏上向外望,“爹!”
高建功不动声色,等待牢头开门放人。
牢门打开,高领走出来。
冯益上前拱手行礼,笑意盈盈,恭贺道:“恭喜高副尉重获自由,皇上口谕放了你,你可以同高将军走了。”
高领望向父亲,“看我做什么!还不谢主隆恩。”被高建功喝了一句。
“哦。”高领马上下跪行礼,“高领谢主隆恩。”
冯益点点头,对高建功说道:“高将军,人老奴就交还给你了,您们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不过老奴要多句嘴,莫要忘了您与圣上的约定。老奴还是回去向圣上禀告,就不多陪您们了。”冯益说完带人直接离开。
从莫名被放到冯益对高建功的提醒,高领云里雾里地想要问清楚,“爹,这是怎么回事?”
此地不宜久留,高建功谢过牢头后,拉着高领就向外走,“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不要多问。”
高领父子没有在临安城多做停留,与高领之前带来的人马在驿馆汇合后,让高领简单梳洗换了身衣服,连人带马便直接离开连夜赶路赶回邓州。
言瑜一直担心着高领,导致食不能寝夜不能寐,带队训练时精神不能集中,人已经很明显地消瘦了一圈。
七绣眼看着言瑜消瘦下去,知道她是为高领的事,自己帮不上忙,便让钱恪吉每日去为高领诵经祈福。
“大当家的,诵经念佛那是佛家的事,贫道可是正宗的道家,供奉的是无上天尊。”
“那你去找那个天尊,让他保佑高领平安无事。”七绣才不管谁是道家谁是佛家,能保佑人的才是好的。
跟随七绣这么久,还是不被理解,钱恪吉深表无奈。要不是念在大当家的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钱恪吉才不会犯险一路跟随到军营,整日舞刀弄枪的多么危险。不过来到军营钱恪吉也不亏,他那些用来为家人祈福的符咒在士兵中还是相当畅销的。
“看着言施主日渐萎靡,贫道也是过意不去,贫道这就去为高施主请一道平安符,挂在言施主房中。”
“你还不快去!”七绣催促。
钱恪吉面露难色,“请符要有诚意,诚意多少关乎符咒的能力,大当家的,贫道囊中羞涩呀。”
钱恪吉肚子里的那些鬼墨水七绣是领教过的,这个老扣,真的没钱是不会这样说的。“你卖出的那些符咒里有寨子的小娃娃帮你画的吧,鬼画符,要是我告诉大家你骗···”
钱恪吉及时制止住七绣后面的拆台,当即信誓旦旦地表示要诚心去帮高领请符,“大当家的,一切交给贫道吧。”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言瑜强撑着每日的训练,在一次常规考核结束后,她去给高翊送考核情况表。路过禁军训练场时想起多日未见韩朗了,便想复命后来找韩朗说说话。
言瑜向高翊报告完,被高翊关照了几句,便出来了。她等在训练场外,向里望寻找韩朗的身影。
场外守卫的士兵是认得言瑜的,高建功的义女,谁不认得?在言瑜来回踱步之后,上前问道:“您可是要找人?”
言瑜有些尴尬地问:“我想找韩朗,可否帮我叫他出来?”
“韩朗?他已经走了,连军籍都退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言瑜惊讶不已。
“有个十多天了吧,从步兵直接升为禁军又不当了,他还是亘古第一人,这事在我们队里都引起热议了。”
“他为什么走?”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和他是一个伍的,从洞庭之战回来后他就整日心事重重的,有一天突然就走了。”
“你和他一个伍的,可知他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吗?”言瑜的眉头皱的弯起。
“这个真不清楚,高统领还挽留了,说他是难得的将才,各方面的都很出色,但韩朗执意要走,拦都拦不住。”
韩朗连个招呼都未打就直接离开了,高领身陷囹圄,韩朗不告而别,言瑜的心情又低沉下去。
一路狂奔至安庆府,高建功才下令让众人歇息。与此同时,顺宜公主赵结香来到死牢再次探望高领的时候,却被牢头告知高领已经出狱,此时已经人去牢空,就连牢房也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牢头将公主送来的东西已经移至他处,就等公主来归还。“公主,您的东西属下已经安置的别处,您可随时差人来取。”
赵结香气愤不已,“你怎么敢放了他!”
“回公主,是皇上口谕要求放人。”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牢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低头。
赵结香气极了,想不到自己屈尊降贵,还亲自来死牢探望,又是送东西又是送衣物的却换不来高领半点的心意,现在竟然连离开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顺宜公主一跺脚,转身就要离去。
牢头赶忙喊住:“公主,那些东西···”
“留给你儿子娶妻吧。”公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牢头心说:脾气这么臭,整日来也没换得被关那人的好脸色,要是他被如此纠缠,也是大丈夫命一条,誓死不从的。
赵结香直接气冲冲地跑进宫去见皇帝,却被冯益拦在书房外。“公主,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不允许打扰,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老奴,稍后老奴会传达给皇上。”
赵结香气乎乎地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也知道高领离开了!”
冯益神态自若地回答道:“回公主,老奴知道此事,还是皇上命老奴带高将军去牢里接的高副尉。”
“什么?高将军也来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公主已经把高建功看成了自己未来的公公。
“已有几日。”
“皇兄为什么突然放了高领,不是说任由我处置嘛!”
“公主,国家大事面前个人婚事只得暂且后放,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知道公主得知高领离开的消息后回来找皇上,特命老奴在此等候公主。皇上让老奴转告公主,皇上已与高建功将军约定了三年婚期,三年后无论什么情况,高领都回迎娶公主。”
“三年?!我再等三年?!我哪里等的了那么久,不行,我要见皇兄,我要皇兄马上把高领召回来。”公主说着要往书房里闯,被冯益紧拉着阻止。
“狗奴才,我是公主,你也敢阻拦我,不想活了你!放开!”公主在书房外面大嚷。
皇帝在书房内将外面冯益和公主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料定赵结香得知高领的事后回来找自己,一早便嘱咐了冯益,不想自己被烦。但是赵结香这样闹,着实令他心烦了。给她指婚当时只是他想留下高领的办法,赵结香看上高领也是好事,但还轮不到她来向自己胡闹。
“冯益。”皇帝在书房内喊冯益。
冯益一边拉着公主,一边回道:“老奴在。”
“让她进来。”
“遵旨。”冯益放开赵结香,“公主请进。”
赵结香推开冯益,整理一下被拉皱的衣服,昂首走了进去。
“结香见过皇兄。”
皇帝看着面前的奏折,头都不抬一下,问道:“你在朕的书房外面吵闹什么?”
“皇兄,你怎么把高领放了也不对我说。”
皇帝慢慢抬头,凝视着赵结香,反问道:“怎么,朕下命令还需要向你先请示?”
赵结香自知失言,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结香心急失言,请皇兄莫要怪罪。”
皇帝听说过十四叔这个女儿从小任性跋扈,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被刚才他们在外面吵的有些心烦,皇帝对赵结香说:“边关告急,高领身为军中将领当然是要回到战场作战,保家卫国。儿女私情先暂且放到一边,且朕与高将军商议过了,婚约三年为期,三年后高领来迎娶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兄,三年太久,三年后我都多大了。”
“怎么,之前为你指婚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现在着急?再着急你也得给朕等着。既然定下婚约,朕就不会亏待于你,你回府等着吧,朕自有定夺。”
赵结香还想再说什么,但皇上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冯益见状,从旁小声劝说公主:“公主,皇上看奏折看乏了,老奴送公主出宫。”
赵结香也不敢惹怒皇帝,便退了出去。冯益送出公主后回来,见皇帝正在书案上用手支着头,上前询问:“皇上可是又头痛了?让老奴给皇上按按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