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顺宜公主的怨恨,高领更是反感眼前的人,紧皱眉头,问道:“找我何事?”
“公主派老奴前来请高将军前去一间茶肆,有急事要告知。”
“急事?什么急事?”
陈内侍左右环顾,有些吞吞吐吐,“这···”
“不去。”高领已经很烦了,被眼前人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弄的心情更糟,说完便要回驿馆。
“将军留步!公主真的有要事急需告知,是关于言瑜言提举的。”
“听公主说好像与这次议和有关,但是老奴嘴拙恐说不清,您还是随老奴走这一趟吧。公主说了,这件事告知之后,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领见这个陈内侍额头上急出了汗,心想再信他们最后一次。“带路。”
“哎。请将军虽老奴来。”陈内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来之前赵结香也是下了死命令,命他一定将高领带去。
陈内侍带着高领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间地处城边的偏僻的茶肆前,这间茶肆与城中繁华街道的那些茶肆相比可以说是简陋,也并没有多少顾客光顾,且门前也无侍卫把守,高领不信公主在这里等他。再看陈内侍,一路上高领也发现此次是他只身前来,也未带任何侍卫和下属随行。
在茶肆门前站定,高领叫住准备急匆匆走进去的陈内侍,问道:“你说公主会在这里?”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顺宜公主就在楼上等你,都来到这里了,老奴就是有多少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呀!”
就算你们再有什么阴谋,高领也不再怕了。高领随陈内侍上了茶肆的二楼一间雅间,门推开,赵结香竟然真的在这里,且只有她一人。
“高将军请。”陈内侍在门口请高领进去。
高领大方走近,只听赵结香对着陈内侍说:“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听到本公主与高将军的谈话。”
“是。”陈内侍将门关上。
赵结香今天一身寻常打扮,头上只别了一根普通的绿宝石簪子,一件淡蓝色襦裙外搭着浅色褙子。今日的赵结香同往日里招摇的模样大为不同。
不待高领开口,赵结香首先抢先说道:“高将军,你快快去保护言瑜!金国议和要求皇上交出言瑜,此时抓捕言瑜的人们已经出京了!”
“!”赵结香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在了高领头上,“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何我完全没有听说!”
“我是从宫里偷听到的,皇上命所有知情者封锁了消息,已经派人悄悄去抓捕言瑜了,你现在在这里只不过是被拖延时间罢了。”
高领得知言瑜即将被抓的消息后,万分着急,他转身就要出去,又回头问道:“公主可知抓捕言瑜的人几时出的京?”
“大约两日前。我自知对不住老将军,希望这次能帮你救下言瑜,以为我赎罪,你快去想办法救言瑜吧,也许这会儿出京还能赶得及···”
“多谢。”高领最后向赵结香拱手行礼致谢,说完便飞奔出了茶肆。
桌上的两杯茶还在冒着热气,一口未被人喝过。原本也不是来饮茶的,赵结香走到窗前向外望,早已不见高领的身影。
“他肯定很着急。”赵结香自言自语,“希望还来得及···陈公公。”
门口传来陈内侍的应答声,刚刚高领走时未关门,陈内侍看到了屋内的一切。“公主。”
“回府吧。”
“是。”
赵结香今天出来很隐秘,未带一个侍卫,只带了陈内侍一人。就连见面地点都选在了这间偏僻的茶肆,以避免引起注意。赵结香自被接回京后日子很不好过,因她原因导致朝廷折损了一员老将,在被接回的当天就被皇帝召进宫去。
当时赵结香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此后会很艰难,她被皇帝在书房大骂了近一个时辰后,又被罚跪在书房外一天一夜。身心俱疲的她被送回府后,即被禁足。等皇帝消气后想起她来,才被解除禁足。但她的事情早在京中传开,被圈中的其他“同伴”所孤立、排斥。
对于这些,赵结香只能接受。前日进宫,偶然间听到了派遣抓捕言瑜的消息,她当时慌张震惊,不知所措。回府后平定心神,赵结香才想起来应当通知高领,派人打听到高领就在临安城中,见高领每日都去宫门前请求觐见,赵结香以为高领是知道了言瑜的事情在请求,但一连三天见高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着急,赵结香才私下安排了这次见面。
原来,高领竟不知情。
为岳飞父子争辩的最终结果:高领被解了兵权,罚俸一年。负责审理岳飞一案的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以飞为无罪竭力争议,结果被罢官。
十二月廿九日,皇帝最终降旨: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派遣多名禁军防护。
岳云和张宪被斩首之日,曾为岳飞等人情愿的人被宰相秦桧以怕他们扰乱纪法为名派兵看押在了住处,待行刑完毕后才解除。
随即,岳飞在狱中被害的消息也传出。
岳飞遇害后,高领刚离开临安城不久,正在赶往平洛营救言瑜的路上。岳飞被害的消息传来,高领对着大理寺的方向拜了三拜,说道:“将军,高领无能,不能救您!害您枉死啊!”
临安皇城,大雪。
“冯益啊……”赵构心不在焉地问道:“临安有几年没有下雪了?”
“民间都说瑞雪兆丰年,官家,这是个好兆头……”冯益借着在火炉里添木炭转身过去,不敢直面赵构。他心里清楚,自从南迁,江南还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偏偏刚治了岳飞的罪,民怨沸腾,这场雪来的不是时候,谁都感觉到这不是好兆头。
“是吗?”赵构也未转身看他:“难道不是天意责怪于朕?”
正说着,内侍来报秦桧求见。赵构招招手,理了理衣衫,等着这个此刻并不想见的人出现。
“启禀圣上,与金议和诸事皆已准备妥当,只差将罪臣言瑜抓捕归案。臣下已差人去办了。”秦桧奏报道:“此番罪臣岳飞一案,朝中虽颇有些微词……”
冯益急忙以眼神示意他此时不要急于提起这事。秦桧会意,怕是自己牵头完成了议和一事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此刻竟然失了谨慎。
“朝中有何议论?”赵构追问道。
秦桧略加思索,说道:“岳飞素来骄纵,与众臣不和,诸臣议论,不过是凡事都要反对两声,好求个诤臣之名,不过明年,便也如此了了了。官家不必忧心。”
“秦相公说的在理。”冯益附和道:“想我大宋一朝,国法严明,不守规矩的武将,自当惩处,以儆天下。”
怎么这么快,岳飞有罪就成了既定事实呢?下诏书之前,他们还信誓旦旦的为他开脱?赵构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个人一唱一和:“是吗?”再次陷入沉思:“那便算是有罪吧。”
“为岳飞开脱之人如何处置,还请官家定夺。”秦桧接着奏请道。他怀里已经揣了一份名单,只等着适合的时候展示出来。
“有多少人?”赵构应付地问道。
“老臣拟了一份名单,请圣上查阅。”秦桧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冯益接过,承给赵构。赵构认真地看了一遍,在名单最后发现高领的名字赫然在列:“这个高领可是高将军的小儿子?”
“是。”
“朕记得高建功将军在平洛为国战死,朕让高领接了他爹令牌还升了他的官职?”
“是,官家封他护国大将军。”冯益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哦……”赵构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刚才卿家提到言瑜?”
“禀圣上,言瑜乃是高建功的养女,曾暗自行刺过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秦桧如实奏报,“据说当时言瑜侥幸逃脱,此番议和,以金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提出这条不奇怪。”
“其情可悯啊,”不等秦桧说完,赵构感叹道,“这世上有哪个做儿女的能看着父母受害而不动容呢?朕能体会他们此时的心情。”
赵构其实是在感叹他自己。
不久前他得知生父已经在五国城去世,而自己的生母还在北地受苦,孤零零一个女人,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为了活下来要经历多少磨难,他不敢想,只能夜以继日的争取把她从那里解救出来。如果议和能得偿所愿,那就议。
“此事可有文书?”赵构问道。战争期间的任何意外都可以不受常理制约,赵构在一瞬间动容了。
“没有文书,是晚宴结束前对方的四太子完颜宗弼突然提出加的,最后也并未在文书中添加。”
“哦。”
从赵构一声简单的回应里秦桧已经嗅出了些味道。他既然拿言瑜自比,又着意强调没有书面的约定那便是打算敷衍过去了。他理解赵构的处境,岳飞一死,协议达成,恐怕天下武将都绷起一根弦,狡兔死,良弓藏,谁能保证自己不步了岳飞的后尘?反叛的事之前就有发生,何必在这个时候再去往他们紧张的神经上再加一码呢?蜀军失了高建功已元气大伤,此时再逼近一步恐怕对双方都是不利的。
秦桧借机说道:“官家说的是,此事已结,高建功功绩卓勋,朝廷厚待,高将军战死,几个儿子还不忘抗敌,没有机会为父亲尽孝,陛下向来以孝为先,臣肯请陛下特许高领官复原职,子承父业,允许他回乡守孝吧。”
这个安排正符合赵构的心意:“准。”外面的雪越飘越大,遮盖的临安城一片洁白。
作者的话:《醉望北疆》已经步入尾声阶段,即将迎来结局,结尾部分作者需要再三斟酌,小心落笔,所以不能保证天天更新,请广大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