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关心则乱(二)
空里流光2018-01-05 09:002,828

  简单的几件旧家具陈设,放在别人家不起眼,但被如珮精心装饰和摆弄后却显得独具一格,房中的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丝香气,陆旷仔细吸了一口,觉得这香气和如珮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很快,如珮端着小菜回来了,陆旷赶忙上前去帮忙。

  “小舍太简陋了,也没有准备,陆校尉只能先将就着吃吧。幸好我有准备几坛好酒,也总算没辜负陆校尉送来的那些花种。”如珮作势要去搬放在门后的那几坛好酒。

  陆旷刚才就看到门后那几坛酒了,只凑近一闻便知是陈年的女儿红。

  如珮在屋中央铺了几层大席子,大席子上放了一张矮桌子,两人坐在席子上面对面。如佩给陆旷斟酒,说道:“如珮感谢陆校尉近日以来送来的东西,如珮心中明白。”

  陆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你喜欢就好。”

  如珮又给陆旷斟满,把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斟满,拿起,说:“陆校尉,如珮敬你一杯。”

  “好。”

  酒杯相碰,陆旷再次一饮而尽,如珮也掩面将酒饮尽。

  放下酒杯,陆旷对如珮说:“一间普通的民居倒让你收拾出了在琉璃阁时的感觉,还有几坛陈年的好酒。如果我今天不是贸然前来,这几坛酒是打算自己享用的吗?”

  如珮笑出一声,说:“你说对了,这酒我原本真的打算自己独享的。自己收拾这个房子和院子,可是累了我好几天了,就去城里花大价钱买了这几坛陈年女儿红回来犒劳自己。现在你来了,好东西当然是一起分享了。我这几坛酒估计赶不及你送我的那些小物件吧。”

  陆旷摆摆手,“为搏你一笑,多少都值得。”

  如珮脸上的笑意蓦然一滞,问:“你看出了我···”

  话未说出口,陆旷接上,继续说:“对,我看出了你其实不开心,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哄你开心,就托人四处搜罗了些新奇的好点儿的东西,还好,你还算喜欢。”

  “如珮很喜欢。”如珮看着陆旷说,一双灵动的眼睛水盈盈的,因为喝过酒脸颊上也显出了粉红之色。

  陆旷完全看痴了。

  如珮被陆旷完全盯着看得不好意思,端起酒杯再次敬酒。陆旷从看痴中回过神来,急忙端起面前的酒杯,结果慌忙中酒杯被碰倒了,酒撒了。手边没有可以擦拭的抹布,陆旷直接用手擦桌子。

  如珮已经跑出去拿抹布回来了。“我来。”如珮跪坐在陆旷身边赶忙擦拭洒的酒。

  “我来。”陆旷想要接过如珮手中的抹布擦桌子。

  如珮正在低头擦桌子,陆旷去接抹布,结果大手直接覆在了如珮的手上。

  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陆旷本是无心,一触碰到如珮柔软细嫩的小手,立刻就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然后不自然地咳咳两声,拱手做礼,道歉道:“抱歉,我是无心之失,望娘子原谅”。

  之前卖艺的时候,多少世家公子的目光在如珮身上游移过,但如珮心中坦荡,表现出的都是大气和波澜不惊。不知今日是贪杯的关系,如珮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屋子里,这一刻,无声。

  “真好,我能再见到你。”陆旷的声音缓缓传来。

  如珮抬头对上陆旷的目光,又立刻回避。

  “你上次离开的时候我还被关着,你亲手做给我的糕点,至今我还保留着外面的油纸。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他们还瞒着我你离开的消息。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当初真的以为可能今生再也找不到你了。”陆旷闭着眼感受着现在的这份不易,“但老天还是待我不薄,没想到周绣竟然是你的妹妹,你终于找到了妹妹,我终于再见到了你。这些天一直想找你说话,但看到你不高兴,就没敢直接找你,只能暗地里送些小玩意儿让你高兴高兴。”

  要是如珮完全不知道陆旷对自己的心意那是假的。青楼楚馆里,她已经受惯了仰慕,但她清楚那不是真心,而陆旷不过是仰慕者之一。直到她得知陆旷因为她被关起来,如珮心里有了一丝触动,亲手做了些他爱吃的糕点聊以慰问。

  这次再来邓州,不仅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妹妹,见到了之前一同相处过欢乐时光的高领,还见到了陆旷。

  重寻至亲,如珮的内心感恩老天对待自己还是不薄,本以为至此终于可以一家人团聚了,没想到先生却突然走了。

  柳宣庭的突然离开,让如珮顿时觉得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中抽离出来,空落落的,恍惚间觉不出悲喜。

  他有着少女幻想的全部模样,更何况十余年的朝夕相处,风尘加身亦不辞护她周全,怎由得她不生私念。

  如今,他把她还给了亲人,连同她极尽隐忍的爱情。

  她自六岁时和家人失散,寄于柳宣庭门下,诗书画艺,无一不由他悉心教导。十余年,朝夕相处,如父如兄,即便风尘加身,亦不辞护她周全。只是,任凭她心里存下的私念越来越深,却始终不可言说不敢触及。

  如今失散多年的妹妹找到了,但如父如兄的他却走了,消失了。连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如珮心里一阵酸楚。

  如珮表面上的没事,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她成功骗过了众人,却唯独没有躲过陆旷的关心。当陆旷透过她的伪装直触到她内心的伤痛时,如珮突然很想讨一个拥抱,不为别的,只为:“谢谢……我真的很开心……“

  听过陆旷的一番话后,如珮轻声说:“谢谢……我真的很开心……“

  如珮倾身,拿起酒壶,给陆旷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再将酒杯送至陆旷面前,微笑着说道:“我们继续喝酒吧,不要浪费了美酒良宵。”

  人面桃花,既是如此。

  陆旷接过酒杯,说:“好,我们喝酒,美人美酒良宵,老天待我实在是不薄。哪怕他日战死沙场,我陆旷都值了。”

  如珮蹙眉,用温柔的声音假装喝道:“陆校尉说什么胡话!酒后失言,不算的不算的。”

  陆旷嘿嘿笑笑,语无伦次的说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当自罚三杯!“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再给自己连斟了两杯,全都一饮而尽。

  说话间,几坛陈年女儿红,一半化做两人脸上的红晕,一半洒在席间也无人在意。两人醉意越来越浓,陆旷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起来。

  如珮肩头轻轻伏动几下,便垂头轻轻依在他肩头,说话间身子微微颤动,似是在笑。

  酒再几旬,已经不胜酒力,抽空了骨头一般躺倒在了陆旷的怀里。

  “如珮……你……喝醉了?“陆旷担心地询问道,心中不禁懊悔,不该让如珮吃这么多酒,喝醉的滋味不好受。

  “好苦……“陆旷从她的呢喃里听清几个字:“今日的酒为何越喝越苦……“

  “不……不……苦啊……你的陈酿····乃绝世····好酒,很……香……“此时陆旷脑子里哪有半点酒的味道,他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混沌,糟糕,他也醉了。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当年李白写下《妾薄命》,唏嘘汉武帝和与阿娇的一段情。汉武帝当年宠爱阿娇的时候,连她的唾沫也当成朱玉一般的珍贵。而后当汉武帝厌倦阿娇之后,即使两人的寝宫很近,武帝也不肯再回阿娇那里。各自东西。

  陆旷一直喜欢郎情妾意这个词,他觉得这说的就是他与如珮的事,但他陆旷发誓,他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如珮,用自己的心去呵护这个相信自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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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望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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