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尝试,一次再一次。你在这件事上所欠缺的“天赋”,可能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你的身上,让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能够漫不经心的天才一样。
1。
高中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周杰伦的歌,惊艳。对我等接触R&B音乐比较少的小城姑娘来说,周杰伦简直就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创作新星。要知道,在周杰伦之前,R&B一直在华语乐坛没形成多大的气候,纵然邓丽君式的小调歌曲时代已经结束,但那些没完没了的卡带里反复唱来唱去的,大都是“我爱你,你爱我,亲亲我,亲亲你”之类的甜腻情歌,旋律温柔,但是绵软无力。
周杰伦的歌不是这样。听到第一首他的歌叫《娘子》,然后才发现除了唱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唱梦想(爱拼就会赢),原来这种“古道西风瘦马”似的白描,也可以称为歌曲。
简直太特别了。
而且他在MV里,半张脸被帽子遮住,给人一种爱搭不理的感觉,唱歌也是哼哼唧唧不清不楚,好像老大不情愿唱给你听,但是这么漫不经心地张张口,就让人过耳难忘。
这种感觉,粉丝会一边尖叫一边高喊“好帅”!
细数起来,所有能和酷帅联系到一起的形象,似乎都是漫不经心的。这个世界尊重努力的人,但努力似乎就意味着和“天才”一词搭不上关系。你努力准备了两个月的考试,同桌随随便便翻看一下就裸考,结果分数可能比你还高一点。你很努力,让人放心,但同桌才是帅的那个,对不对?
所有碰到过天才学霸的倒霉同学,应该都遇到过这样的考前时刻:你努力地温书一个月,考试前也不敢懈怠,在家里看书看到凌晨两点。可到学校的时候,学霸正在和同学们分享昨晚他看的漫画,一群人围着他,笑翻了天。
最后的成绩,也往往是他更高一点。班上漂亮的女同学,也往往看他更多一点。
那种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却总是取得巨大成功的感觉,确实太让人诧异了,我等普通人,可能今生只能膜拜了。
错了。这世界上,除了真正的天才(上天是公平的,天才大多会在其他方面付出一些代价),大部分所谓的“天才”不过是熟能生巧的假象而已。
一个卖了几十年水果糖的售货员,随便抓一把糖,就能准确地估算出重量,几乎分毫不差。
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裁缝,看一眼面前的这位顾客,就大概知道他的尺寸是多少,根本用不着拿皮尺量。
一位经验丰富的优秀老师,在面对一名学生的时候,几乎可以一眼就看穿这个孩子出身什么家庭,父母性格如何。
这些人都不是天才,他们的秘密不过是长时间的训练而已。
那些能够在考试前一晚看动画的学霸们,也必然曾在很多个夜晚,在老师讲完每一个新知识的课后,在你看他讲完笑话、耍完宝后,用自己的学习方法,非常认真地复习老师讲的每一个重点。
周杰伦在大红之前,一直睡在吴宗宪的录音室里,据说像一块人形虎皮垫子。那些让我们觉得特别的旋律,并不是他随口一唱就变成一首流行曲,也是要反反复复地练习许多个夜晚才能逐渐熟练。
所以那些歌,他唱起来,才会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是因为在那无数个夜晚的煎熬里,这一切已经烂熟于心。
2。
我学车的过程极其漫长。为了拿到驾驶执照,我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两届奥运会也不过相隔这么久而已。
四年前,第一次学驾驶,可能是教练太年轻没经验,也可能是我自己的机械神经太不发达,只是转转方向盘、踩上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问题,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感觉。在临考前的自主练习时,刚开上路就撞到了马路牙子上,撞到了安放在练习场地里的摄像头,还刮花了车身。
我呆坐在警报大作的车里,脑海里飞快地脑补各种画面:我开在高速公路上,本来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剐蹭,结果我整个人呆掉,身后的车辆飞驰而来……
结果就是,我直接做了逃兵,从此再也不去练车,这一晃,就是漫长的四年。
第二次学车的时候,和我一同学习的是一位年长的阿姨。坦率地说,她开得实在不怎么样,我经常暗自替她着急,她自己也气恼地说:“还是应该像你这样有天赋的人来学开车才好。”
开玩笑吧?什么时候,我竟然也成了开车有天赋的人?
可不是嘛,如今在教练车上,转弯倒库都已经不成问题,起步上坡更是易如反掌,绕着练习场开的时候,我还能和教练说说笑话,一边躲闪着练习场里的车辆。
难怪,在那位阿姨的眼里,我成了非常有开车天赋的人。不过她不知道,我只是比她多学了一次而已。
虽然,在开始第二次尝试之前,我纠结了很久。仅仅是下一个决心,有时候就是那么难。像考驾照这种小事,人人都可以考,所以显得无足轻重,好像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应该到手的东西。因此第一次竟然没考过,需要尝试两次,就显得非常荒唐: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竟然要尝试两遍!
对那些好像大部分人都有、而我们正在努力获得的东西,理所当然的侥幸心理常常占了上风。
就因为好像人人都能考到驾照,所以自己考驾照的时候,也应该随随便便就拿到满分。
就因为好多人都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所以自己高考时,榜上有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还没有开始,内心就觉得自己赢定了的感觉,除了“优越感”这三个字,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
就是觉得,老天一直欠着自己一份好运,而且老天定将好好关照自己,而死活不愿意承认,每个人的天赋各不相同,有些事情,别人一遍可以,自己可能就得两遍,甚至要做好三遍的准备。
然后耐着性子,放平心态,收起老学员什么都懂的油滑心理,老老实实地从头再来。不甘心、侥幸这些东西,除了让你摔得更惨,不会有任何其他助益。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接受它并把它当作一个礼物,尽管在某些方面你可能并不算是天赋了得,但好歹,你还可以选择努力。
努力尝试,一次再一次。然后你在这件事上所欠缺的“天赋”,可能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你的身上,让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能够漫不经心的天才一样。
3。
天才般的漫不经心,其实往往还有另一重含义,那是一种独孤求败的气场。
想象一下,绝世高手,站在武林之巅,被清冷的寒风吹动着衣衫。我也赞同,那可能是一种真正的孤独。所以,在某些方面,天才是无法和普通人产生共鸣的,他们天生有才,也天生孤独,这样听上去似乎还有些惨?
才不是。
所有的漫不经心,后面都藏着一个潜台词:满不在乎。这当然不是说周董已经不在乎歌唱得好坏,不在乎粉丝是否欣赏得了他的歌,而是说,可能对他而言,其他的事情在他心中更为重要,比如,拍电影、拍MV等。所谓的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导,一方面是经纪公司在发掘艺人更多的掘金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为艺人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所有故事里最精彩的部分,都是发生在主人公技艺尚不纯熟的阶段。小学徒心怀大梦想,在追求梦想的过程里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碰壁;刚刚毕业的女孩子,眼睛里虽然写着天真,但心里对未来的憧憬一点也不少;他们磕磕碰碰,犯错误,被欺骗,被责骂,看不清楚方向,但也正是此刻,他们的生活最动人。
比如你自己。虽然还远算不上功成名就,但从时间的隧道回望而去,总会看到一个傻傻的自己,可能有一点点土气,总是尴尬地猜不到生活的步调,那个傻傻的自己,你是否想要丢弃?朝未来看去,相信不用太久,你就会成为自己期待的模样,而对于那时的你来说,如今的你是否也同样的令人不忍直视,恨不得抛弃?
无论如何,都不能鄙夷不够好的自己。并不是只有独孤求败才值得崇拜,要知道,如果可以,独孤求败也愿意重新做一次小学徒。大歌星首次演戏还不是新人一枚,那些还没有成为独孤求败时的不完美,那些一遍又一遍看似毫无意义的练习,还有那时心心切切的在乎,才构成了人生这一路的全部体会。
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站在高点朝下遥望时的感慨,而在于一路登上高点的过程。在乎自己明天是不是比今天更好;在乎每一次练习是不是有它的意义;在乎自己在那个正确的方向上是不是走得够稳、够坚定。总有一天我们也可能会变成所谓独孤求败的漫不经心,但如今,那些看起来还有点笨拙的努力,才是我们回忆里永恒存在的最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