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华此刻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
此子为了家人可以不顾一切,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可这样的性格适不适合在朝中为官的。恐怕他们慕家下一代就没有能在朝中为局了。
“瞧瞧你急的,我说了不救了吗。云飞在朱府受这等待遇,同在京城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本就已经十分愧疚,怎会不救。只是这个‘救’要看怎么救。”
慕青杉眼眸一亮,“三叔说的可是真的?”
“还能诳你不成,看你气的都要掀房顶了。”慕子华慈爱地揽过一脸懵逼的侄子,“这事儿咱们得好好计划计划,咱们要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咱们族的女人到底有多么彪悍……”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三天,朱府里也慢慢恢复了平静,那夜的事好像从没发生一般。
朱瓒父子下朝后,便钻进书房里商议事情。
“父亲,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就算那事是慕青杉捣的鬼,想必现如今也知道利害关系了,并不敢放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能怎样。”
朱连清上前给父亲倒上茶,才回到矮椅上坐下。
“那等小事儿不必再提,朱家在朝中政敌颇多,谁知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作出来的。你只要吩咐守卫,加强守卫也就罢了。”朱瓒端起茶杯又放下,“这次的事着实给咱们提了个醒,咱们府里府外守卫太次,必须加强整顿,以后不许再发生类似的事。”
“孩儿晓得了,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吩咐下去了,守卫不光要加强,还要雇一些身怀绝技地江湖人士才好。如果还有下一次,儿子就让这些宵小有去无回。”朱连清的眼神发狠,想起那天朱府鸡飞狗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堂堂相国府何曾受过如此大辱,想想便让心中郁闷。
“罢了,这事先这么着。陛下前几天又提了你二弟的婚事,看样子还是想让嫁了郡主过来。你有时间跟你二弟说一说,让他乖乖地把郡主取回来是正经,别再扯别的,若是因为他,产生的风言风语坏了我朱家的名声,那就让他趁早离了朱家,另谋生路去吧。”
朱家二公子朱连杰似有龙阳之癖,有人曾瞧见他和小倌拉拉扯扯,从此便传言他又龙阳之好,加上她没有娶妻,好似更加佐证了这一流言。
朱家早就想给朱连杰成亲,可惜他常年在外,成亲不得。这是全家人的一个心事。
“父亲啊,二弟也是一心为朱家尽心尽力,多年在外征战,身上的伤都多到数不清了……他不愿娶妻,多半是为了不分心……”
朱瓒将茶杯重重撂在几上,“这是什么话,媳妇娶回来还用得着他亲自照看不成。休要替他找借口,痛痛快快将郡主娶回来就没他的事了。”
“是是是,父亲息怒。”朱连清给他重新添上热茶,“儿子会好好劝劝二弟,一定让他听话。只是不知道,要娶的是哪位郡主,若是德阳王那位的话,还请父亲三思。那郡主的名声已经败尽了,是万万进不得咱们家的门的。”
朱瓒眼睛中浮出厌烦之色,道:“不管是谁,只要进了朱家,她就是朱家的媳妇罢了,别的身份都是次要的。”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才能不这么违和。
“父亲,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提前将各地有可能入闱的学子收为己用。儿子这里有一份名单,您看看可有不妥。”
朱瓒接过儿子呈上来的名单,细细瞧了瞧,道:“有些还是不中用,还有一些是属性不明,这些都不成。”
说着拿着朱笔一个一个勾去,“这个叫齐恒的倒是有几分意思……寒门子弟,聪明绝顶,此人的资质应当在慕青杉之上。这样身世的人才好归于麾下。”
他将名单递回给儿子,“除了确定是咱们的人,都按这个路子,现在就开始着手。”
“是,父亲。儿子觉得这人不错,您看看,可使得……”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床嘈杂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朱贞推门的声音更是急促异常。
“老爷,了不得了!”
朱瓒喝道:“你是老人了,还如此莽撞,何以这般混账!”
朱贞一急,又被一吓,嘴都瓢了,“老、老爷,外面……外面出大事儿了,您快去看看罢,可了不得了!”
“怎么了,又有人捣乱?不是加强守卫了吗?”朱连清说道。
“哎——呀呀——”
朱贞快要急哭了,“那帮人恐怕已经进了二门了!”
“什么!竟然打上门来!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真真是不想活了不成!”朱连清气道。
朱瓒越听越不对劲儿,“你先莫慌,细细说来。”
朱府二门处,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许银匋一马当先地站在一群女人身前,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锋利——“潘老夫人,怎么身为家人,怎么连自己家的女儿都见不得了,这算什么道理。”
宁玉馨含泪道:“如此知书达理的世家,真让人叹为观止。今儿个咱们把话都讲明白了,今天我们必须见到我女儿,必须带她回去修养,如若不然——”
一旁侯秀花掐腰道:“如若不然,小心我们掀了你的相国府,有什么惩罚我们自领!”
潘氏被这些无礼至极的话气得两眼一黑,但她知道她不能晕,若是晕了,这些人恐怕要踩着她的身体过去吧。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惹上了这些瘟神!早知道就不该结这门亲!
潘氏稳了稳身形,“亲家这么哪里的话,只是你们今日没有提前送拜贴,直接闯门而入,如此这般实在不符合规矩。还请几位去偏房休息片刻,我们再安排……”
“去你的安排!我们见自家女儿还要安排,感情我们不是嫁了女儿进来,是嫁了个罪犯进了你家吧,还是进了你家就是蹲监牢!”
侯氏如泼妇一般一跳一挥胳膊,讥笑道:“你们莫不是牢头吧,呵——呵呵呵……”
侯氏尖酸刻薄起来简直跟开了挂似的,这些年跟婆婆一家相安无事,无法施展,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只把人气得七孔生烟。
冯氏气得不轻,她跟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干干瘦瘦的嬷嬷便站了出来,“奴婢有几句话想于几位贵客说一说,话说几位夫人都是出身高贵之人,自然知晓这里不是寻常百姓之家,这里是相国府。何为相国府,何为相国……
Pia一声,不知从哪飞来的绣花鞋正中其面门。
侯秀花蛮横地说道:“去你的长编大论,叨叨啥玩意呢,直叨叨的本夫人脑袋疼。我们管你是谁,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上赶着娶我家云飞,上赶着结两姓之好。当时成天说一家人一家人的,怎么现在连接我侄女回家都不让了,你们相国府的人说话宛如放狗屁,呸!”
“你你你……”
潘氏气得直翻白眼,这算什么,这难道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真是气煞人也!
许银匋冷冷道:“亲家,今天我们必须带云飞回家调养,在你们这里这么长时间都好不了,带回去我们自己调养为好。”
“哟——这么说可是指责相国府苛待少夫人吗?”
一声尖尖的声音从冯氏后面传来,侯秀花眼睛尖,一眼瞄见肖戈发髻上的水仙花。
“小蹄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侯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冯氏身子前,一把揪出肖戈。她身旁地人反应不及,肖戈已经像小鸡崽一样拎出去了。
“小浪蹄子,不是说朱家是最守规矩的了吗,怎么,一个上不来台面的小妾敢出言不逊,朱家的家训果然是最好不过的。”
侯氏一边讥讽着,一边看着冯氏等人,“说不准就是因为就是这个蹄子害的我侄女到现在不能生养,今天我就替亲家好好教训这个浪货!”
“给我教训教训这骚蹄子!动手!”
当众教训起朱家小妾,无疑是在打朱家的脸,这就不能忍了。冯氏得到潘氏的同意,也吩咐婆子仆妇去阻止。
两方女眷顿时厮扯在一起,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宁玉馨偷偷带着几个高大的媳妇以及拎着药箱的慕莲笙,悄悄往寒香居而去。
寒香居。
“宋嬷嬷是不是又出事了,您听听这动静。”书香想起那夜地所情所景,仍然心有余悸。
宋嬷嬷神色焦虑,“夫人吩咐过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再离开少夫人半步。如若再发生一次上面的事,你我性命不保。”
书香只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奴婢去吩咐一下园子里的丫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去吧。”
有嘱咐可书香几句话,宋嬷嬷转身进了屋内。
屋内的暖阁里依旧是昏昏暗暗的,床帏里的女人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她问旁边的丫鬟:“少夫人今天醒了几回?”
丫鬟垂眸道:“夫人自早晨吃了药后,睡了半个时辰,醒了看了一会儿书,然后便一直睡到了现在,不知道中午饭的时候能不能醒。”
自上次发生那件事以后,寒香居的人几乎都换了个干净。现在这丫鬟,还不大了解状况,觉得少夫人这么一直睡着,很奇怪。
宋嬷嬷道:“少夫人自从小产后便身子不好,这药是宫里的太医开的房子,千金难买。”她打量打量小丫鬟,“你可是卖了死契的,休要多言,只管做事便是。”
丫鬟被吓的不轻,“是,奴婢知晓了,再不敢多嘴了。”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宋嬷嬷听到院子里的仆妇说完这一句话,便没了动静,不禁心生诧异,赶忙往院子里走。
刚出门便看到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中年美妇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子,以及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婆子。
“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擅闯?不要命了不成!”
一行人走的很快,转眼便来到了跟前。
只见这美貌妇人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她一掌,打的她一脸蒙圈,眼睁睁看着几人进了内室。
宋嬷嬷何曾受过如此大辱,她尖叫道:“来人啊!杀人了!还不过来拦住她送官!”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四下一看,看到门口歪着几个仆妇,还真是杀人了。
她满心惊恐地想冲出院子,谁料后脖子一凉,眼前一片白茫茫地,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莲笙收了银针,冷冷看了地上婆子一眼,转身回到了内室。
刚一进暖阁的门,便听到宁玉馨的呜咽的声音,“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慕莲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母亲,让女儿看看大姐情况如何。”
“你快看看。”
宁玉馨让慕云飞靠着自己的肩膀,慕莲笙先诊了诊脉,然后扒开其眼皮看了看,“母亲,大姐还好,只是服了安神的药物导致沉睡。咱们现在还是先按照计划带走大姐要紧。”
“对对,瞧我,一着急差点误了大事。”
两急忙给慕云飞穿上衣物,再由一个婆子将其背到背上,悄悄地往院子后面走去,直奔西小门而去。
宋嬷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胸口一阵阵地恶心。
她扶着栏杆爬起来,神识终于归窍了,方才经历的事情瞬间回想了起来。
“遭了!”
她顾不得半边身子还在麻痹,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
“父亲,我还是去看看吧,别让那些泼辣货真的惹出什么事来。”朱连清有些坐不住了。
朱瓒道:“女人的事,由女人解决,你一出现,信不信那些泼辣货就地撒泼,给你个措手不及,倒时更难下台。”
他深深皱起眉头,“到底是你治府不力,你的那些护卫连几个女人都拦不住。”
三个儿子中,大儿子才智中庸,三儿子年纪尚小,只有二儿子还算中用,可惜不好管教。
朱连清红着脸站起来,拱手道:“儿子知错了,可现在那边恐咱们家的女人循规蹈矩,不像她们一般泼辣无状……”
“无妨,已经派人去侍郎府了。”
“这么大的事,慕子华肯定知道,他会管?”
“不管?”朱瓒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敢不管,老夫就敢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方战事正酣。
侯秀花发现这些人对肖戈特别在乎,于是专门命人追着肖戈打。这边的人追打,那边的人护着,场面宛如斗鸡场一般热闹。
潘氏哆哆嗦嗦地指着许银匋道:“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怎地如此无赖,竟放纵他们胡闹,真当我朱家是软柿子不成!”
许银匋隔空答道:“亲家这可冤死我们了,你家这小妾出言不逊,不尊长辈,看她的模样想必又是个狐狸精,说不准全家都被她勾引个遍。今天我们收拾她,实在为朱家好,就算不感激也不要如此歪曲,引得人心寒。”
冯氏脸色一白,神色不安地看了眼身边的婆婆,只见她抖着嘴唇,“你……你们慕家真是欺人太甚……”
侯氏指挥着人去撵肖戈,抽空反唇相讥:“谁敢欺负你们相国府,谁不知道相爷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你们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你们的。不过你们也得挑挑人再下手,我们慕家可不是吃素的……”
她瞅准机会伸手揪住肖戈的发髻,抽了两嘴巴,“哼,你们大少爷眼光真是差极,这种货色也能进府伺候。”
肖戈大呼救命,“老夫人、夫人救我啊……”
潘氏气得两眼发晕,就要倒下的时候,对面一声尖叫声生生把她刺激清醒了。
只见许银匋歪在下人怀里,侯氏嚎的惊天动地,“相国府杀了了……娘你醒一醒啊,,堂堂相府欺负老幼妇孺,丧尽天良,天杀的损货……”
“快快去看看。”潘氏吩咐着,几个婆子得令上前问询,结果被侯氏派人推搡出来。
“少猫哭耗子假好心了……”
正要再骂,背后传来一声严肃而熟悉的声音,“好了,别在相府闹了,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