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低头看见女孩儿乌亮的头发，他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冷峻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嫌弃。他掐住女孩儿的肩膀扔到一边，她软塌塌地，又跌回路牙子上。估计是摔痛了，软软小小的五官皱在一起，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知道你刚刚差点丢了一条命么？”徐子炀握紧拳头走近，他脸上的苍白还未褪去，他是极少碰到季恩这样的人！连自己正在什么样的险境之中都不知道！
她却抬起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暖色的路灯下女孩儿的脸带着红晕，醉酒的声音奶里奶气：“不生气了，生气不好。我不惹你生气，不走啊，不走。”
女孩儿的眼神几乎化水，他能看见那里面自己的倒影。徐子炀怔住了，那双干净的瞳孔让他的火气奇怪地消了大半。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极其不喜！他掰开她的手，强硬地按下她的脑袋，僵硬地命令她：“不许说话！”
女孩儿就真的听话地屈起膝盖，没再说话，过了好久都没出声。
徐子炀微微屈身，伸手推一下她的脑袋：“喂！你没事吧？”
女孩儿蹲在路边小小一只，没有理他。
“靠！”徐子炀低咒，自己根本就是疯了，搭理她干嘛！抬脚就要走，却有小小的力量在牵扯。
他低头，女孩儿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的裤脚，头仍低低地埋着。
呵，这算碰瓷儿么？徐子炀用了点劲儿，打算抽脚。
“别走，不走好不好？我不想是一个人。”女孩儿的声音似是呜咽，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大概酒劲儿上来了，轻轻放开他，双手环绕着，头侧躺在手臂上。
徐子炀就那么定在那里，深色的眼睛一动不动。
路灯下，女孩儿不似刚才的胡闹，她细细的眉毛拧着，眼睛闭得紧紧的，唇轻轻蠕动，却是安静极了。
他惊醒般看向别处，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再回头却是伸手将她抱起。
她不适地扭动，直到找到一个较舒服的角度才再睡去。
感觉到她的侧脸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的身子僵直立在原地，微微低头却只看见她乌黑的头发。
轻手轻脚地将她瘦弱的身子放在副驾驶上，直起身子凝视她的脸。
他不仅放低声音，似是轻哄：“喂，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对于耳边的声音好像更像是打扰美梦的噪音，她细细的眉毛皱了皱，片刻后又放松了。
夜风有些冷，女孩儿仍睡得香甜，而这是张在某些时刻对上那女孩儿的脸，他至今仍记得那种美好。徐子炀不自觉地抬手抚上她被汗濡湿的脸颊，下一秒猛地惊醒，显得异常空落。
他竟不想吵醒她，只能苦笑着收回手，讥嘲自己的举动，还是轻轻关上车门。
叹口气重新坐回驾驶座，他沉默了一会儿，发动车子时车灯照射到好远，深夜无人的马路上，他只能带她回家。
车子驶进别墅区里灯火通明的那一幢。
徐子炀随意地下车，一边进厅一边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找间客房给车上的女人洗漱，明天早上再找身衣裳给她换。”
管家有些惊讶，还是尽守本分地应下，没说什么。
倒是喊来的几个女佣小声地讨论起来：“先生居然带女人回家哎！头一次见！”
“做事，少说话！”管家凶巴巴教训了叽叽喳喳的女佣们，但是眼中，却同样布着好奇。
“是！”女佣们垂着头，纷纷退下，各做各事。
于是一夜安宁。
季恩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身，她不适地踢了踢被子，顺滑的触感让她惊醒。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个陌生的感觉！
她猛地睁眼，发觉自己竟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自己的手臂还被个女人抓着往上套衣物。
“啊！”季恩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拽着被子往另一个方向逃，喊着，“你们是谁啊！”
女佣们一下子无所适从，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季恩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脑海里突然就想起那马四儿的话“把她女儿卖了抵俩子儿”。
其中一个试着靠近她：“小姐，我们只是给您穿衣服……”
话还没说完，季恩反应剧烈地打开她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抓着散落在地上的纯白浴袍就往身上套，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逃。
女仆们不知女孩儿的来历，不敢轻视，只好跟着跑出去。
季恩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可跑着跑着，她越发觉得不对。她跑过的走廊装潢细致，不像是不正经的地方，倒像是住宅。自己的身子也没有丝毫不舒服，慢慢就停了下来。
她边走边回想昨天的事，可是头好痛！抓狂地乱揉了揉头发，就被女佣追了上来。季恩防备地回身，那女人只是抱歉地笑笑跟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不知不觉自己走进一个类似客厅的地方，欧式的沙发上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着，在看报。
身后的女人恭敬地弯腰，道：“先生，小姐醒了，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男人适闲地翻了下报纸，嗓音如上好的大提琴：“知道了，下去吧。”
这个声音，在哪听过？季恩偏头，想看看男人的脸。
谁知他竟放下报纸，一只手拄头靠在沙发上回头看她，脸上还是玩味的笑。
季恩的嘴瞬间张大，指着他，竟结巴起来：“你你你！”
徐子炀看到她惊异的样子，觉得有趣，学她：“我我我，恩，是我。”
“你不是那个？”季恩窘迫地用手比了个握住的手势。
徐子炀牙关瞬间咬紧，脸就要黑了，不经意间却扫见她白嫩的脚光溜溜地踩在瓷砖上，某一条弦被拨动。泛黄的记忆被翻出，她也是那样踩在大理石上。
那时的他伸手抱起那柔软的女孩儿，微微皱眉斥：“不穿拖鞋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女孩儿小巧的脚晃一晃，手搂紧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细语：“有你怎么会啊！”那娇俏的笑声似还在耳边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