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佘先生正式开口聊天之前的这片刻时间里,凌茵茵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他可能会率先切入的领域和问题。毕竟跟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聊天,得走一步看三步,多留几个心眼。
结果片刻之后,佘先生放下了筷子,开口说道:“你觉得……”
“觉得什么?”凌茵茵的心嗖的一下提了起来,有点面对未知挑战的莫名期待。
“你觉得,”佘先生再度开口,对她说道,“是排骨好吃,还是肘子好吃?是蜜蓉香好闻,还是冷月香好闻?是屠苏酒好喝,还是苏春酒好喝?是芙罗紫藤好看,还是白素朱瑛好看?”
“……”凌茵茵愣了愣,然后支棱着耳朵迷茫问道,“啥?啥玩意儿?”
“我说……”
旋即,对面那家伙把自己那一长串问题原原本本地又问了一遍,记忆力之好,一字不差。
“……听清楚了吗?还用我再说一遍吗?”
说完,那家伙还很妥帖、很善解人意地问了凌茵茵一句,大有真的准备再说一遍的架势。
“听清楚了。”凌茵茵点了点头,“可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佘先生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莫名其妙问些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莫不是想要摆她一道之类的吧……
不是凌茵茵阴谋论,实在是因为在她心里,那佘富贵完全不是盏省油的灯。这家伙一看就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应该……不太会问一些简单到傻叉的问题。
但是,事情好像没有凌茵茵想的那么复杂。
“不是说好的随便聊聊吗?吃饭的时候聊饮食,顺带说一说相关的话题,这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吗?”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可未免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一点。
凌茵茵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他说:“肘子,冷月香,屠苏酒,白素朱瑛。”
“原因呢?”
“肘子肥瘦皆有,肥的香而不腻,瘦的精而不柴,而且胶原蛋白丰富,有利于美容养颜。冷月香味道清冽,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当真香如其名。屠苏酒原料单一,口感醇厚,回香浓郁。芙罗紫藤虽然花容繁茂,但花期太长,颜色太艳,看久了总让人心生厌烦。”
说到这里,凌茵茵定定地看着佘先生,再度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个回答,先生满意否?”
对面那斗笠稍稍动了动,可这薄纱三百六十度都一模一样,凌茵茵也看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只听片刻之后,他放下筷子,出声回道:“不是太满意。”
“……”
他大爷的,这不是开放性的问题吗?不是言之有理即可吗?不是说好了只是闲聊吗?
她顺口问的那一句满意不满意只是个客套话,可谁曾想他还真的能给一个不满意的回答。
“那您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凌茵茵咬着后槽牙问道。
“你的回答有理有据,不过我觉得,这大概不是你最真实的答案,有点太端着了。”
“……”
凌茵茵一阵无语,她甚至想撬开眼前这家伙的脑壳看一看,他脑子里到底都装这些什么。还是说这家伙真的如她最初所想一般,会读心术一类的歪门邪道,怎么对她的想法摸得如此清楚?就跟真的了解她一样……
没错,这答案是凌茵茵所选的答案,但是后来回答的这些原因,并非她如此选择的根本原因。
“佘先生多虑了,我这个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真情实感。”饶是如此,她也不能就这么承认。
“哦,是吗?”薄纱之下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反问,话里有话,“可在我看来,你是个实际且自我的人,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大众性的理由去回答这些问题呢?”
实际且自我,凌茵茵被这五个字戳中,她的确是这样的……可为什么他会知道?
她的实际且自我并非是浅层次的价值观表现,而是思维逻辑上的定式。她在物质上大大咧咧也很慷慨,但在每一个自己面对的选择面前,她的思维都是从自身出发,绝对不会与大众雷同。
这一点,她前世的朋友们都鲜少有人能总结出来,除了那些跟她关系太好且朝夕相处的人之外。所以,这一个刚认识不过一天的家伙,怎么可能给自己号脉号的那么准?!
他到底是谁?!
她对眼前这个不知真面目的人有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他似乎太深不可测。
“算了,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一步,那我就给你一个我最真实的答案。”权衡之下,凌茵茵决定继续往前走,“但是我的答案听上去,大概没有大众的答案那么好听,你还要听吗?”
“洗耳恭听。”
“排骨和肘子我选肘子,是因为排骨太瘦肉太少,吃不过瘾。”
没错,二斤排骨的肉恐怕也没有半个肘子的多,那怎么可能很好地满足她这种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
“蜜蓉香和冷月香我选冷月香,是因为蜜蓉香的味道在我以前的家里是熏厕所用的。”
没错,这个世界叫做蜜蓉香的那种香膏,味道像极了前世她们宿舍用的茉莉花香空气清新剂,简直一模一样。
“屠苏酒和苏春酒我选屠苏酒,是因为苏春酒太贵。”
笑话,苏春酒的价格高着几十倍呢,就算喜欢也没办法常喝啊……那还不如干脆不喜欢。
“最后,芙罗紫藤和白素朱瑛我选白素朱瑛,”凌茵茵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芙罗紫藤不能吃。”
芙罗紫藤味道偏苦,不能入膳。不能吃的花花草草,有什么让她喜欢的价值吗?
没有。
说完这些话后,凌茵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听清楚了吗?是不是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个世家小姐应该说的话?拆掉别人的假面很有趣是不是,听一些惊世骇俗又粗鄙市侩的言论很得意是不是?你……”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就在凌茵茵喋喋不休的时候,她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呢喃,她一时没有听清楚,抠了抠耳朵挑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什么一样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