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茵茵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现在对话的主旋律，不应该是义正言辞的批判和苦口婆心的劝导吗？
凌晋邺怎么突然抛出了一个如此之拉家常的问题？
“啊？”凌茵茵回神之后，探头探脑地应了一声，“您刚刚说的什么，女儿没有听清楚……”
凌晋邺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后再度开口，说道：“我刚刚问，你今日出去，玩儿的怎么样？”
是了，那就不是幻听了。
可凌茵茵心里又有点犯愁，她在想，凌晋邺突然这么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是别有深意吗？还是只是普通地聊一聊？
但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凌茵茵也无从对他揣测。
可长时间不回答也不是个事儿，凌茵茵索性咬了咬牙，决定就有什么答什么吧，想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儿。
“玩儿的还可以吧，我这是头一次来钧天城，还真是看什么都新鲜。我在长乐坊里走了走，买了一点新奇的物件儿和吃食回来，然后又去杏花春雨楼逛了逛，吃了吃那个兰香如云糕……”
凌茵茵细细碎碎地分享了一下自己今日的历程，凌晋邺的表情也愈发舒缓起来。
看着面前大女儿眉飞色舞说话的模样，还真是跟自己夫人早年间如出一辙，爽快而不做作。
诚然，他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很生气的，可这生气也并不是只因为凌茵茵。
相对而言，他的怒火更多来自于府中那些无能的护卫！
好端端一个大小姐，居然连怎么混出去的都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一群饭桶吗？
反倒对于凌茵茵出去玩儿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愤怒。究其根本，只是觉得她说也不说一声就一个人溜走，身边连个护卫都没带，也不知道有没有钱……生怕她在外面受什么委屈。
凌晋邺觉得自己的心态的确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可能是因为对这个大女儿太亏钱了一些，如今失而复得，要对她好一点。
见凌晋邺就那么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凌茵茵只能自顾自地往下讲，把今日出门发生的事情每一处都说得巨细靡遗——除了在杏花春雨楼里，因为丢钱包而发生的那些。
关于结交杏花春雨楼的宁少东家宁清菀，帮他们改进兰香如云糕这些事，说起来不算大事，可发生在一个相国府大小姐的身上，就有些太扎眼了一点。
到时候，他这个便宜爹势必会对自己为什么会这些东西而追问。凌茵茵自认能编出一个差不多的借口，可是总归是有些麻烦的，不如暂且不说。
直到凌茵茵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凌晋邺这才出声回应。
“倒还真是有趣……”凌侯爷轻声说道，“这钧天城，的确是繁荣之地。你以前就喜欢一个人呆在府中屋子里，连钧天书院都不愿意去。如今这性子变了，愿意出门走一走看一看、长长见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说到这里，凌晋邺话中一顿，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严肃了几分。
只听他接着说道：“但是，这规矩还是要守的。你是相国府的大小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相国府的颜面。再者，外面三教九流众多，你一个人也容易受欺负，遭遇危险。以后，你大可以出去玩，但是一定要让护卫跟着，出门坐轿，知道了吗？”
“可是……”
凌茵茵本想辩白几句什么，却直接被凌晋邺打断。
被一群人看着逛街……那是逛的什么街啊？！无不无聊？尴不尴尬？！
另外，还得坐轿？
拜托，坐在轿子里被人抬着走，这一路上能看到啥？还怎么看到有兴趣的东西就吃一吃、玩一玩、买一买？还怎么看到好看漂亮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吹个口哨？
“没什么可是的。”凌侯爷的话也是简单粗暴，但旋即，语音当中就有了一些些缓和，“爹知道，你这阵子流落在外，不若豪门深宅里的小姐。但是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回到家了，还跟流落在外时一样，无人可靠，你知道吗？”
“我……”
凌茵茵愣了愣，着实没想到凌晋邺突然打出一张感情牌。
她看着凌侯爷有些泛着水光的双眸，心头竟然滋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仅仅在做一场当慈父的戏？
一直以来，凌晋邺在凌茵茵心中，就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她觉得若是这个爹是个好爹，那之前的凌大小姐就绝对不会沦落到痴傻疯癫、被人迫害致死的境地。
可有一瞬间，她却觉得，这凌侯爷眼眸当中流露出来的感情不会骗人。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点点关切，可这总让人觉得他似乎不若之前所想的那般冷血无情，对这个女儿没有半点感情存在。
凌茵茵最终闭口不言，默认了凌晋邺的意见。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从这种两相矛盾、彼此怀疑的怪圈当中挣扎出来。事到如今，她必须要有一颗冷静的大脑去思考，去抽丝剥茧……最终得到这一切一切的真相。
她不能因为某个人一时间不知真假的小恩小惠，就动摇自己最初的想法和计划。
……
说完这个话题之后，书房当中陷入了一种有些沉闷的气氛当中。
就在凌茵茵琢磨着要不要主动要求告退的时候，凌晋邺凌侯爷又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今日二王爷前来，为父说起了要送你去钧天书院的事情。茵儿，你意下如何？”
“哈？钧天书院？”
“正是。”凌晋邺开口说道，“钧天书院是全天下最有名的书院，很久之前我就想着让你去学一学东西，但你不愿，爹就没有勉强。如今你要嫁人了，还是嫁入皇家，再加上你还处在失忆的情况之下……所以，我之前那么说，原本是搪塞二王爷而已。可我事后仔细一想，倒还真是有这种必要。”
对于钧天书院，凌茵茵以前倒也从书里面知道一些。但她的了解毕竟还是少的，所以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好立即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听凌晋邺接着说道：“再过半月，就是钧天书院新一年的入学之期。若只是想简单地学一点东西，那学制大概有半年到一年左右。如果你决定要去的话，那爹会与陛下言明，将你与二王爷的婚期延后……”
“好！我去！”凌茵茵一点也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