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了。”
文宴结束之后，凌楚楚回汀兰苑向母亲请安。
此时，沈夫人正端坐于长案之前，低眉敛目、姿态优雅地研习茶道。
听到凌楚楚的声音，沈夫人这才抬起头来，温柔一笑，出声回道：“楚儿回来了，来喝为娘刚泡好的茶。”
可相较于沈夫人云淡风轻的表情，凌楚楚的脸色却有些沉重了起来。
她几步走到长案前坐下，而后开口问道：“娘，茶等会儿再喝……嫣华院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为娘之前与你说的情况。”沈夫人黛眉一挑，声音倏然转冷，“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可做到了？”
凌楚楚轻轻点了点头，回答她说：“女儿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过说来也巧，女儿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凌茵茵的身上，可她偏生就在那时候出现在了后花园外的回廊里，一切顺理成章。”
话说到这里，凌楚楚皱眉问道：“娘，那凌茵茵怎么可能……看上去真的跟一个正常人一般？！她之前明明……”
“闭嘴！”
还不等凌楚楚把话说完，就直接被沈夫人喝止住了。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隐约的冰霜，某种视线凌厉，瞬间就让房间之中的气氛沉凝下来。
被母亲这么突然一声呵斥，凌楚楚先是稍稍有几分错愕，旋即又多了一丝丝的委屈——母亲素来不常如此严厉对待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
少顷，沈夫人的态度因为凌楚楚的表情而缓和了不少。
她轻叹一口气，伸手握住女儿的纤纤玉手，而后开口对她说道：“楚儿，你记住，有关凌茵茵之前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听懂了吗？”
沈夫人所言，凌茵茵只前的事，无疑就是她疯疯癫癫过的事情。
凌楚楚怔了怔，轻声开口问道：“娘，为什么？”
“不为什么，但是为娘希望你能完全将这件事从你的记忆当中摒除。”沈夫人愈发语重心长，“如今婚约在即，你马上就要嫁入三王府。祁王是你的意中人，你从此之后心中只有他就够了。”
听了沈夫人的话，凌楚楚张了张口，本想着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缄默不语，什么也没有再说。
母亲的良苦用心，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自己，也没有母亲想的那般，毫无心机！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比不上那个嫣华院里没有娘的孩子。府里所有人张口闭口就是大小姐长大小姐短，却从来不会对自己如此上心！
哪怕后来母亲执掌相国府内事务，哪怕自己才貌双绝，在钧天城里有了些名望……可母亲还是妾室，她还是庶出！府中人称呼她，还是要称呼二小姐！
这样的日子，终于在凌茵茵疯了的那一年，开始扭转！尤其是在她被送出府中去了复娄之后，这相国府似乎终于成了她真正的地盘！
从那时候开始，府里的管事仆役见到自己，都开始恭恭敬敬地叫小姐。
莫说钧天城里的人，哪怕问尽天下人，也都只知道凌侯相国府有个惊才绝艳的凌楚楚！
原本以为，这日子会一直如此顺风顺水地过下去……可谁曾想，母亲却突然传信，说那个疯傻了的凌茵茵又被接了回来，居然还变得与常人无异！
这怎么可能？！
当年凌茵茵为什么疯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不是不知道！
她母亲的手段哪怕最初让她有些胆战心惊，但随后这种感觉就被一种邪恶的期待感所取代。
凌楚楚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也想让自己那个嫡亲长姐彻底跌落谷底，甚至消失！
当初自己母亲对凌茵茵下的毒，隐秘又阴狠。听说那是从药王谷流传出来的方子，将这种毒药拆分成几个部分，各自下在不同的饭食茶水当中！
而这毒药拆解出来的每一部分，都是看似平常而无毒的，为的就是不被任何人发现，以免落人口实！
当凌茵茵把所有的饭食都吃下肚中之后，药效变会在身体当中开始混合，并发生反应。
随着毒药摄入时间增加，毒性便能愈发深入骨髓，进而彻底破坏人的神智，绝无再行好转的机会！
所以，当凌楚楚收到母亲的传信时，第一反应便是绝对不可能！她认定一定是父亲找不到真正的凌茵茵，又怕联姻之事生变，所以弄了一个假货回来！
可在母亲的多方查证、以及父亲的表现来看，这凌茵茵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凌茵茵！
今日，她只消得在后花园中那么远远的一望，心头便被震慑住了。那人依稀的模样，与自己记忆当中的长姐如出一辙，带着一种来自于血脉当中的亲近之感！
可怕，实在是她太可怕了！
这世间到底有什么人，能将一个已经完全痴傻了的女子重新医治好？！
凌茵茵……真的是命不该绝？！
而且，听闻母亲说起婚事，凌楚楚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憎恨。
她是嫁给了意中人不假，可归根到底，还只是个侧妃！
虽然看似也是荣耀万丈，可侧妃和正妃之间，那根本就是壤天之别！
而那个凌茵茵呢？居然被许给了二王爷为王妃！
虽然传闻里，那二王爷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可她得到的，是自己梦寐已久却始终求之不得的身份！
不仅如此，嫁人之后若是再见，那她凌楚楚还免不得要跟凌茵茵行礼叩头。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势必要比凌茵茵矮上半截，永远遭受这种无情的羞辱！
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苦苦为相国府辛劳多年，为何在父亲心里，仍旧配不上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分？！
她更不明白，自己这般卓绝优秀，世间难在找的出来的女子，为何最终落得这般境地？！
难道，就是因为一个可笑的嫡亲的名分？！
凌楚楚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恨不得宗室礼数，改不得祖宗规矩……那些桎梏，太残酷也太坚实，她没有办法撼动一分一毫。
所以她，就只能在与凌茵茵之间的这场争斗当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