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嫣儿回到自己的宫中,小环正在屋内不停的转圈,看到上官嫣儿回来了,小环马上走上前去关切的问:“娘娘您没事吧?”上官嫣儿拉着小环的手满脸的笑意说着没事,说自己有点累了,就让小环出去了。上官嫣儿坐在床边,脸上瞬间被一层冰冷笼罩着。今天的事对她而言可以说是首战告捷,对于太后、皇上的惊讶和柳蓉的的愤怒都非常满意。可是,她知道,这一切最基本的是源于皇上对她的喜爱,然而,帝王的爱能够维持多久呢?随着时间的淡去,容颜的渐老那飘渺的爱还会依然存在吗?她心里的答案自然的否定的。她是那么了解皇上,同时,她也是那么的清楚她所处在的地方是皇宫,一个人情冷暖、人走茶凉的地方。上官嫣儿起身站在窗子前,望向远方,喃喃道:“你在那里还好吗?”她自己的内心都一惊,她又想起了三王爷。她知道她从未忘记过那个人,只是将他埋藏在了心底,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是最容易思念的时候。可她不能就这样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所以,她将面上一片哀伤瞬间换作冷漠,因为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将会得到的更多,和柳蓉之间的战争也会随之愈演愈烈,她更知道,从今以后,她再没有办法从这宫庭争斗中全身而退。
也的确,自从这件事后宫内都处在一种雀跃的状态。在这个若大的宫殿中,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着上官嫣儿为皇后祈祷并还生下龙子一事,人可能就是这样,当一件事经过太多人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离奇,到最后,上官嫣儿已经是一位前知五百载后晓五百年、并能请神求雨的神仙了。所以,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嫔妃娘娘们,都对上官嫣儿视为神侍。
而太后,自发生这件事之后,她深信着上官嫣儿就是一位神明,是上天派来皇宫保佑着她的儿子及江山稳固的。而且在那天,上官嫣儿的伶牙俐齿及坚定不移的表现,使太后对上官嫣儿一下喜欢的不得了,时常会拿一些珠宝和珍贵的点心赏赐给上官嫣儿。在这宫中,除了皇后还没有人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皇上也许比任何人都高兴,不但得到了第一个儿子,而且身边这位如此美丽优雅的爱妃竟还是一位如此了得的高人。对上官嫣儿是小心呵护、加倍宠爱着。所以,一时间,上官嫣儿无论是在皇上的心里,还是在宫中的影响都迅速崛起着。这些,对上官嫣儿来说,自然是一个好的征兆,可是对另一个人……
柳蓉的房中一片狼藉。花瓶玻璃的碎片、首饰胭脂水粉散落一地,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着,宫女太监跪满屋子。柳蓉趾高气扬却满脸怒气的站在屋子中间,浑身颤抖的喊着:“滚,都给我滚出去。”一屋子的奴才谁也不敢逗留,立马就连滚带爬的出去了。柳蓉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的坐到了床上,她曾以为她抓住了能使上官嫣永不翻身的机会,可是,没曾想却是给她做了一架直达云霄的云梯,使她在一夜之间如鱼得水。而自己呢,还背上了一个无中生有、诬陷忠良的罪名。柳蓉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气,最重要的是她眼看自己就能只手遮天了,却突然就出现了个什么祈祷之说,现在的柳蓉恨不得抽上官嫣儿筋扒喝她的血。
柳蓉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她虽然愤怒,可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是亲眼所见,皇后明明还不到生产的日子,可是就真的如上官嫣儿所料那样临盆了。所以在柳蓉心里,她也实在犹豫了,也许上官嫣儿真的有神侍之力?那自己如果贸然行动,会不会使事情更适得其反呢。想到这些,柳蓉也陷入了万分矛盾中,而正在她还处郁闷的时刻,又一消息,使她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皇后带着大阿哥回宫了。
这对本就无奈的柳蓉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皇后的归来,显然就意味着柳蓉手中的大权被夺走,毕竟她只是个妃,这段时间也只是代理掌管后宫而已。现在皇后回来了,理所当然还是由皇后执掌这一切。权力的失去,柳蓉头上的光环也失去了光芒,她耀武扬威的日子也自然告一段落。可是,那些权位,那些骄傲是那么深深的吸引着柳蓉,她并不甘心就这样放手,过着像其他妃子一样平淡无光的日子。柳蓉暗暗下着决心,绝不能就这样看着即将到手的一切从自己的身边溜过。
皇后回宫这天,太后及皇上命所有人都在宫内迎接皇后及大阿哥归来。
皇后慢慢走下轿子,依然雍容华贵,步履轻盈的走向众人,欠身向皇上及太后请安,这时众人也向皇后娘娘问好。太后忙关切的问吃的可好、睡的可好、身子可好等等,皇上也满脸喜悦的对皇后说,‘爱妃辛苦了。’皇后谦恭的答着,说一切都好,并让奶娘将大阿哥抱来给太后和皇上看看。太后和皇上看到皇子更是乐开了花,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与他们血脉相通的孩子,还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帝王之苗,看到皇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喜欢这个孩子,皇后也慧心的轻笑着。
大家都处在一份喜悦当中,皇后轻轻转头看到了上官嫣儿,就随即朝她走了过去。皇后看着低头不语的上官嫣儿,轻声说道:“听说,在本宫即将临盆的时候,幸亏有宸妃为本宫祈福,才能顺利产下皇儿。有劳宸妃了。”上官嫣儿听着皇后这样说,马上谦恭的答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也只是尽了所能之力而已。”皇后听上官嫣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上官嫣儿,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转身回到太后和皇上的身边。
上官嫣儿看着刚回来的皇后,和之前有很大的转变。虽然还是高傲的站在她们面前,可是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周身少了一些戾气而多了一份平和。从皇后看大阿哥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那么疼爱这个孩子,可能这是母性使然,使这位平常霸气外露的皇后,在此刻竟是那么平易近人。只是,上官嫣儿看着皇后的脸,皇后脸上苍白之色更重了,这样除了更显她的温柔外还显示着一点柔弱。上官嫣儿在心里轻轻的叹息着。
在这个若大的都城,这座宫殿显得金碧辉煌。而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人,都显得那么深不可测。她们每天算计着、计划着、等待着,搏的是权势,搏的是富贵,搏的更是一生。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度过,似乎她们对这样的生活也越来越习以为常,渐渐的忽略外面的天空,外面的花草,外面的自由。可能,多久以后,她们也可能会偶尔感叹,这就是人生,也是命运,她们都无力逃脱权位的枷锁。
所以,之前每一个人都为得到皇后之位暗自努力着,蠢蠢欲动着。可是现在不但皇后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大阿哥,所有人都心凉半截,也都放弃了想要越位而上的想法。但,这些嫔妃中不包括柳蓉。
这对柳蓉来说却是最好的机会。皇后刚生完大阿哥,身子还太虚弱,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在她的汤药中下毒,只需要少量的毒药,便可对皇后造成极大的危害,而且就算太医检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当这个想法一在柳蓉海中出现的时候,就注定要成为现实的。柳蓉对那个位置太期盼了。自出生后,由于她是女子又是庶出,在整个家族几乎就没有地位可言。别人有的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她就非常清楚,要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靠自己奋斗。没有人会在乎你在这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做过什么,他们只看结果。所以,同样没有人在乎她是怎么成为皇后,只要她成为皇后就好。柳蓉这样想着,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并不宽敞的房间,眼中闪过一丝肯定。她要成为皇后,要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并俯首称臣。
上官嫣儿清闲的坐在荷花池旁的亭子中,娴静的看着这大好的景色。花季正旺,每一种花都似在争奇斗艳的开着,池中的金鱼也争相的跳跃着,周围一片绿意盎然。这个午后并不是太炎热,有轻柔的风丝丝刮过,吹动着这些花花草草。上官嫣儿的脸上出现少见的真诚的笑容,她喜欢这样的时刻,没有争斗,没有仇恨,甚至连爱都可以忽略。她轻轻闭上眼,任风自由的吹过她的发线,也任自己在这美好中自由徜徉。正在这时候,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轻轻睁开眼,看着小环气喘吁吁并小心翼翼的来到自己身前,小环靠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上官嫣儿说着知道了,并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小环,小环接过水傻傻的笑着。
上官嫣儿站起身走到荷花池旁。果然不出她所料,柳蓉是下定决心要将皇后置于死地了,她最近一直在给皇后下毒。现在皇后身子虚弱,怎么抵抗得了这么持久的毒药呢。上官嫣儿想着,也算了下时间,不出半年皇后就会奔赴黄泉路,而在那个时候,就是她大力反攻的时候。所以上官嫣儿对于柳蓉这样的做法,虽暗中观察却并不打算行动。上官嫣儿这时脸上的真诚早已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是冷冷的笑和满脸的仇恨。
时间一天天过去。柳蓉持续的在皇后的汤药里放着少量的毒药。在皇后刚出月子的时候,毒药的效果开始显现了。皇后日渐消瘦,而头晕目眩的症状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虽然一直担忧的太后常常宣太医过来为皇后查看,可是,这种毒药太特殊了,而且量又少,所以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皇后可能刚生完大阿哥,而且又有些早产,身子肯定有些虚弱。就只开了一些滋补调养的药。
皇后躺在寝宫里,她已经有两日没有下床走动了。她叫身边的宫女将她扶起来慢慢的走到桌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病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心里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家族有遗传的病种,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加剧病情的恶化。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想起自己自幼进宫,有幸得到太后的喜爱,年纪轻轻就执掌整个后宫,她也曾为了那些权力、为了那些荣耀铤而走险,也曾为了皇上的宠爱和这皇后之位铸成大错。可是,到现在,这些对于可能命不久矣的她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此刻的皇后没有了霸气,没有了骄傲,没有了头上的光环,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她认命了,不想再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去折腾了,而且她甚至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人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她放心不下她的儿子。这个孩子出生在帝王家,就意味着要面临这宫廷中的种种争斗,他还那么小,要拿什么去面对。皇后想着这些,整个心被一种不舍和无奈充斥着。
是的,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对于皇后的虚弱及无可奈何,不会有人伸手相助,甚至不会有人去同情。皇后轻轻站起身走到床边,环顾着自己进过多年的宫殿,在心里默默的想,有多少人想住进这里,这里的宽敞与奢华不仅仅是一个住所,更是权力的象征。可是,又有多少人为了这里付出了自己的一生,而后感慨世事无偿。皇后躺在床上,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期盼大阿哥能健康无忧的长大,其它,别无所求。
柳蓉对自己所做的事非常得意。看着日渐虚弱的皇后,心中惊喜交集。用不了多久,皇后就会离开人世间,而自己的好日子也就要来了,虽然上官嫣儿一直是她的一个威胁,可她有绝对的自信将这个上官嫣儿铲除。柳蓉一脸的阴狠坐在房中为自己的以后幻想着。其实,在这里,每个人都会期盼成功,每个人也为了那份成功做着各种努力。只是,她们都太全神贯注的沉浸在这其中了,却不知,背后一张大网在张开的同时也在慢慢收紧。
日子依旧只是这样悄悄的流逝着。在这个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皇宫,迎来了又一年的中秋。整个宫殿的热闹相比过去的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的是,这一年的中秋皇后因身体实在太虚弱没有办法出席。虽然,大家都表现出很关心皇后的样子,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暗暗称喜,这就是宫廷。
柳蓉更是如此。在整个欢聚的过程中,她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皇上身边空空的凤椅上。那个位置象征着荣耀,也象征着不可动摇的权力,所有人都渴望能坐上它。柳蓉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向往与垂涎,她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脸上决心显现。
上官嫣儿不用想也知道柳蓉的野心。她曾经为了皇后之位都能将自己杀害,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可是,现在已经不同往昔。上官嫣儿瞅向柳蓉,看着柳蓉一脸的渴望,也似乎在看着柳蓉一步步走向深渊,她只是在心里告诉柳蓉,‘这一世,只要有我上官嫣儿在,你就休想得逞’。上官嫣儿扯动着嘴角,一抹冷漠的笑意留在脸上久久未褪去。
这个盛大的聚会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夜幕降临,上官嫣儿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宫中,而是只身一人走向了御花园,她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时刻,让自己偶尔摆脱仇恨带给她的疲倦。正在她走着时,看到不远处皇后正站在荷花池旁,上官嫣儿并不打算上前说话,正欲转身绕道离开,可正在这时,皇后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上官嫣儿走到皇后面前,看到皇后消瘦了许多,一脸的苍白,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明显已是病入膏肓的症状。上官嫣儿想到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后,再看看面前这位病怏怏命不久矣的女人,心中突然微微的有点触动。
皇后看着上官嫣儿,轻声说:“嫣儿,能陪我说会话吗?”上官嫣儿微笑着点头站在皇后身边。皇后面对有细细波纹的湖水,问道:“嫣儿,你快乐吗?”上官嫣儿被皇后这么一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就有些紧张的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让人难以回答,就说道:“我不快乐”。说完抬头看向天空,继续说:“其实我时日已经不多了,我的家族有遗传的病史,现在能生下大阿哥也算是老天保佑了,本想可以多一些时间,可是,看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上官嫣儿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但马上安慰道,“娘娘不要灰心,多找些太医查一查,总会看好的。”皇后听到上官嫣儿的安慰,挤出一丝苦笑继续说:“没用的,这是上天的安排。不过现在,我也不那么在乎了,顺从天意吧。”然后转过头,问嫣儿:“嫣儿,你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上官嫣儿真诚的看着皇后:“谢娘娘愿与嫣儿分享。”皇后听嫣儿这么说慧心的一笑,将自己的一些过去娓娓道来。
“自小,我就知道我是太后相中的人,将来是要嫁给皇上进宫为妃的,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要学习礼仪、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等等,阿玛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皇上,才能做皇后掌管后宫,我的很多年也是这么过的。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他,他是那样的温文尔雅与才华横溢,是那样的英勇威武。我们一起谈诗论作,一起花间作画、田间踏青,那段日子真的非常美好,就那样看着风筝、蝴蝶及鸟儿在我们的头上飞。”皇后说完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甜蜜渐渐散去,转为哀伤:“可是,我是要进宫的,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在我进宫那天,他苦苦哀求我为他留下,可是我并没有回头。不是我心狠,是我的命注定是这样的,我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我必须为了我的家族进宫。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进宫当什么妃子,更没想过要当什么皇后。可是,皇宫是个大熔炉,将我们本来拥有的烧的面目全非后,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将自己一点点陷入这样的急流暗潮中。”上官嫣儿听着这些,被深深触动着,她想到了她与三王爷,随即问皇后“那娘娘后来又见过他吗?”皇后看着上官嫣儿一脸真诚,有点忧伤的说道:“没有,再没有见过。只是后来听说,她娶了一位非常贤淑的大家闺秀。我已走入这深宫,怎么可能再与他见面呢。在这宫中生活这么多年,每天面对关这高高围墙和头上那处湛蓝的天空,心中多少会有些悔。所以,我也只是现在才明白,什么权力,什么荣华都也只是过眼云烟。如果可以重新来过,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义无反顾的跟他走,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高官厚禄都无所谓,我愿随他去浪迹天涯。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也不可能重新开始。”此时的皇后在上官嫣儿眼里是那样的高大,她的无欲无求还有对权位的不再留恋,让上官嫣儿觉得这是第一次认识皇后。而皇后面上的病容,也让上官嫣儿感叹,这是一位即将离开人世的女人,在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发出这样的感慨,除了怀念竟再无贪婪。
皇后的眼中的光芒渐渐转为暗淡,她对上官嫣儿说:“嫣儿,进入这宫中,就已经意味进入一个黑暗的陷井。在这里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好谁坏,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对的谁就是好的。所以,你生活在这里一定要多加小心。”上官嫣儿抬起头,收起对三王爷的回忆,眼中有闪动的泪光,轻轻的从嘴中挤出几个字:“娘娘,您一定会好的。”在这一刻,她并不是想要安慰皇后,而是真的希望皇后能好起来,可是,无论是她还是皇后都知道,她们谁也办法阻挡命运齿轮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