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虽是小孩子脾气,却也不是不识大体,被哥哥劝了两句,便回了穆府,长宁怕别人认出是穆府大小姐骑马闯城门,所以回去的时候特地叫了一辆马车,不肯再让长安骑着马招摇过市。
阿颂一大早就听说小姐跑出去了,急得团团转,现在见她回来,除了狼狈了一些,胳膊腿儿都还健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长安本来已经接受了叶先生离开的事实,一看到阿颂,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差点都忘了,他走了,我以后追求谁啊?”
阿颂:“……小姐,我觉得叶先生很可能就是被你吓走的。”
“啊?为什么?”
“你那么捉弄人,他怎么可能不走?”
“我什么时候捉弄人了?”
“你天天跑到人家窗口去念那些奇奇怪怪的诗,弹那么难听的琴,这不是捉弄是什么?你别跟我说你是真心追求叶先生的?”
长安脸一红,觉得阿颂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或许还真的是自己把叶先生吓走的,不禁又有些自责,自暴自弃地说道:“算了,走了也好,走了之后就没人管我了!”
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行动派,想到即做到,立即派人去问了梨音园新上的那一出《女将令》何时再演,得到了准信,说是后天下午。
上一回在梨音园里好好的一出戏没有听完就被叶飞扬揪回来了,现在他不在了,少了管束,自然是要溜出去把戏给看完的。
长安毕竟是少年心性,有什么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叶飞扬走,气也气过了,闹也闹过了,静下心来一想,以后都不用早起读书了,又不用去背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了,心里居然起了一阵莫名地畅快,拉着大雅、小雅去后花园里放风筝去了。
叶飞扬本来是走得心无挂碍的,可是想想长安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诛心,自己对这个徒弟,确实是亏欠良多,就这么走了,着实放心不下,便悄悄地折回来了,隔着一道高墙,便听到了院子里的欢笑声,似乎是在放风筝,他豁然开朗,长安是他徒弟,什么性子他本该最了解不过,怎么可能因为走了个先生就茶饭不思,倒是自己多虑了。
这回他真走了,走得心无挂碍,听说北方江湖云涌,正是有趣的时候,便向着北边去了。
长安扯着风筝的那根线,扯了半天风筝也没能飞得起来,有些沮丧,索性将线轴子递给了大雅,自己拿了风筝吆喝起来了,说道:“一会儿我拿着风筝往后跑,你拉线拉好了。”
大雅:“……”
放风筝不该是拿着线的跑么?算了算了,小姐开心就好。
长安举着风筝跑了几回,一次都没能把风筝放上天,突然奇想,提着风筝爬上了屋顶,对着大雅喊道:“我把风筝举高一点,你跑快点,我们的风筝一准儿就上天了!”
大雅:“……”
放风筝能放成她们小姐这个样子,也算是奇事一桩。
长安爬屋顶爬惯了的,爬得驾轻就熟,上了屋顶之后,又觉得不够高,便踩着这一头的屋瓦往旁边更高一些的屋脊上爬,脚下一用力,踩坏了几片屋瓦,受力不稳,沿着屋顶便滑了下来。
“小姐小心!”
往常长安只要上了屋顶,不消多少功夫,叶飞扬一定会来揪她的,她也从屋顶上失脚落下去过几回,每次都能被恰好赶到的叶飞扬接住。
长安落下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就想到了叶飞扬,她在这一刹那突然有点明白了师父不让她爬高上低的良苦用心,可是明白得太晚,师父已经走了,罢了罢了,摔这一回,也算给自己留个教训。
意料中坠地的苦楚并没有如期而至,长安被一双扎实的手臂接住了,她兴奋地喊道:“师……哥哥,你怎么来了?”
“哥哥就是哥哥,什么师哥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老远地看到你在屋顶上举着风筝,吓了我一跳,连话都没说完,就赶过来了。”
长安从他胳膊弯里跳了下来,问道:“你刚刚跟谁说话?”
“正准备跟你说呢,有人来穆府提亲了,糟了,方才别人也该看到你爬屋顶了,我赶紧去解释一下!”
穆长宁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他妹妹如今已经十五了,来上门提亲的也不是没有,但是都是些个不着调儿的,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巴结他们穆府巴结得让人作呕,把长宁给气得半死,看看别人家的千金小姐,身份略高贵一点的,谁家不是门槛都被踏破了?偏他这个妹妹,堂堂将军府嫡出大小姐,都不及别人家庶出的小姐!
长宁一直跑到前院,跟花府的管家解释道:“其实家妹平时不这样的,今天……”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长安都已经被抓了现行了,他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看来这桩婚事已经凉了,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来了个靠谱的愿意娶他妹妹,愣是被他妹妹亲手搅黄了。
“穆大小姐英武之姿,实非一般女子可比,本来我还一直好奇我家公子那样眼高过顶的人,怎么突然就寄了信来让我前来提亲,今日一见,穆大小姐果然惊为天人。”
这马屁拍得长宁浑身舒坦,虽然明明知道别人这是奉承话,他还是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也不装斯文了,顺着管家的话说道:“那是,我妹妹怎么说也是将军的女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父无犬女,我妹妹这叫虎女,别人都欣赏不了,还是你们家公子有眼光。”
花管家跟着花雅望多年,也非凡品,听长宁这话说得有些糙,知道他是武将之子,不懂人情世故,便也不点破,脸上只管挂着得体的笑容听着他胡侃。
长宁絮絮叨叨地将自家妹妹夸得天上有底下无的,夸到无话可说了,才讪讪地说道:“瞧我,只顾着自己说话,怠慢花管家了。”
“小穆将军乃性情中人,不跟我见外才跟我说这么多,这怎么担得上‘见外’二字呢?”
婚姻大事,繁文缛节,花管家这次来只是先来探个口风的,正式的提亲还要等媒人上过门,挑过良辰吉日之后再议。